（十四）温师傅

深夜时分，皇宫一直戒备森严，从来也不会真的寂静。

        尽管这里边住着天底下最寂寞的人：天子，宫女，太监。他们各自因为不同的原因，禁受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寂寞。

        御膳房的后面，是御厨们居住的地方，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只有温师傅院里的灯火还在闪耀。尽管深夜，院外依然守护严密，但对于潜入的唐甘来讲，他们只是让这里更显眼。

        温师傅是御膳房最资深的御厨，从他爷爷那一代开始，掌管御膳房至今，已经是第三代，历时五十余载。

        没有人会不重视自己的饮食，尤其是皇帝。因此，可以说温师傅一家，世代深受皇上器重。温家亦有祖训传下，温氏一脉，必需竭尽所能，誓死效忠朝廷，效忠皇上。

        所以，温师傅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菜上。他知道，只要自己刀功细一点，火候准一点，皇帝吃饭的时候，一定可以感受得到。这些，都是温师傅的一片忠心，作为一个厨子，他只能够为皇上做这么多。

        天气寒冷，温师傅却全无睡意，一个人坐在厅里，看着油灯跳跃的火焰，温师傅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在等待。

        温师傅当然不知道，在更加寒冷的窗外，在他院外层层严密守护的范围内，有一个不怕冷，不怕危险的唐甘正在暗处看着他，盯着这个御膳房周围唯一可疑的院落。

        这时候，后面房间出来一个婢女，对温师傅说：“温师傅，要不您先歇着。刘公公回来的时候，我再叫醒您老人家，天这么冷，我担心您身体受不了。”

        温师傅摆手：“小红，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熬得住。此时此刻，我怎么睡得下，今天好儿都死了，我怕事情再拖延下去，更会横生枝节。”

        “现在小秦侯也怀疑到御膳房来了，我怕会很快查到我们。”小红说。

        温师傅叹了一口气：“只要刘公公今日办事顺利，再过一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老夫一个人扛下来便是！”

        小红急道：“皇上这么看重温师傅，无论发生什么事，皇上都会为您担待的。”

        温师傅望着窗外，语重心长：“吾皇万岁，天恩浩荡啊。”

        ******

        唐甘感觉有些冷，活动了几下筋骨，一纵身，轻轻落在温家后边厢房。

        屋子里也有灯火和低语，唐甘侧耳倾听，那是好几个女人的声音，再细听，还有婴儿的声音。唐甘将窗纸轻轻戳开，一共看见了四个女人和五个襁褓中的婴儿。

        想必是太平镇的五个婴儿，还有奶妈，看来孩子们都没事。唐甘冻得僵硬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来得还不晚。但是温师傅把这些孩子们都弄到自己家里干什么？如果没有隐情，好儿用得着拿性命进行隐瞒吗？温师傅到底要干什么？这一切，一定和他在等的人有关系。

        唐甘也只有等，希望可以从温师傅那里多听到点什么，可惜小红给温师傅到了一杯热茶之后，也照顾孩子去了，唐甘一句话也没有听到。

        唐甘甚至进了温师傅的卧室，希望可以看到些什么蛛丝马迹。然而遗憾得很，除了有很多从古至今流传的食谱以外，温师傅可以说是一个非常节俭、朴素的人。他没有华丽的衣服，也没有珍贵的器皿，更没有他可以凭借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可以轻松得到的金银财宝。

        唐甘有点纳闷，自己要把这些孩子带走吗？不可能，双手抱五个孩子难度大不说，这大冷天也得把孩子冻坏；回去明天再和小秦侯一起过来？也不行，温师傅说那位刘公公回来后，好像就要做什么大事，很可能和孩子有关，万一明天来时，孩子已经不见了，又怎么办？

        如果是在江湖上，也许唐甘已经直接现身，找温师傅问个明白。但是好儿的死已经让他感觉到，逼问这些人，不但难有成效，很可能把线索也给断了。

        所以，唐甘只有等，等刘公公回来，等着把事情一一弄明白。

        幸好，刘公公回来得不是太晚，却太让人吃惊！

        这位刘公公，竟然又带回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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