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厨子与医生

皇上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说的话，也一样。

        “你应该看得出来，朕病得很严重。”皇帝说。

        “是的。”唐甘道。

        “御医说，这个病叫‘天子痨’，是只有天子才会得的一种病，无药可救，朕的性命最多还剩下三个月。”皇帝原本和缓的语气，转得有些忧虑，“这些日子，朕一直在考虑传位给谁，几个王弟野心太大，民心太小。几个皇儿又年纪尚小，阅历不足，唯恐难以服众。皇位事小，江山社稷安危事大，朕不能不为之忧心啊。”

        听皇帝言及天下，唐甘的思绪已从太平镇的案子剥离，飞得更远，他继续认真倾听。

        “本来御医说无药可救，朕便也从未抱过任何希望。直到今天，朕才知道，这个病，传说是有一种办法可以医治的。”

        “哦？”

        “唐大侠想必知道，自古以来，有药食同源之说，天下五谷，皆具药性。换个角度来说，深谙美食之道的大厨，多多少少也会懂得一些与医术有关的食疗之法。”

        “不错，中华之学，博大精深。不仅厨道与医道如此，易经、星相又何尝不是，各学之间，皆有共通之处。”唐甘点头。

        “唐大侠果然也是位博学之人，温家世代御厨，钻研各种美食、食疗之道，更收藏下来很多稀奇古怪的食谱。”

        唐甘也想起，夜探温师傅府中时，曾看见了林林总总的很多各类新旧食谱。

        皇帝接道：“温师傅今天告诉朕的一种，便是可以治疗‘天子痨’的一种食谱。”

        “皇上！”皇帝说到此处，温师傅猛然跪下。

        皇帝的话并没有停下：“这个食谱的名字，叫做‘六子重生汤’，具体需要哪些食材，朕已记不清楚。但其中有一种，却很让朕心惊，因为需要六个刚刚出生，离开母体不满十天的婴儿。”

        “皇上，老奴知道这种事有背人道，老奴只是想治好皇上的病，甚至想一直瞒着皇上，不让皇上知道这个食谱的存在！才不至于让皇上难为和受惊。好儿也为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而不惜自尽身亡。”温师傅声音已有些哽咽。

        此时，唐甘已经大致明白，这些婴儿，在今天刚刚集齐六个，如果不是自己及时阻止，恐怕会尽遭灭顶之灾。所有关于温师傅会在今天之后给出的交待，最多，也只是温师傅自己的性命。

        皇上道：“所以，温师傅准备悄悄的为朕做这道治疗‘天子痨’的‘六子重生汤’。这件事，本来一直进展顺利。却因为唐大侠，甚至连小秦侯、柴公公都进来搅局，温师傅的‘六子重生汤’才无法做下去。在此情形之下，温师傅只有来见朕，把这个食谱亲口告诉朕，让朕亲自决断。”

        温师傅道：“老奴知道，皇上心中惦记天下百姓，断不肯牺牲孩子性命，做这‘六子重生汤’医治‘天子痨’。但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自从皇上君临天下以来，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老百姓天灾得助，人祸得治。像您这么一个难得的好皇帝，要是就样抛下苍生，天下没有人会愿意，他们和老奴一样，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皇上的万寿无疆！”

        他的确是一个好皇帝，这一点，唐甘认可。

        虽然朝中仍难免有奸佞，江湖仍难免有盗匪，但总的来说，在他的治理下，天下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冤情有处可申，正义有处可张。这是一个说不上绝对美好，但充满希望的时代。

        天下人，都不愿意当今的皇帝死。皇上万岁四个字，在此时，是百姓发自内心的呼喊，是那个时代的希冀。

        一边是六个婴儿的生死，一边是与天下攸关者的生死，孰轻孰重？唐甘感慨万千。

        皇帝问唐甘：“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

        是的，皇帝应该怎么办？唐甘应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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