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抉择

也许，如果皇上要找六个，六十个婴儿，任由他处置，根本易如反掌。

        他是天底下最位高权重的人，要取六百人、六千人的性命，也易如反掌。

        他是一个好皇帝，即使要天下爱戴他的人牺牲六个骨肉，想必亦非难事。

        但正因为他是一个好皇帝，他决不能这么做。如今，他身边的人这么做了，是为了救他，为了让他可以延长几年，几十年的性命，他该怎么选择？

        天下百姓，又当如何选择？

        唐甘一声叹息：“如果做这道汤，六个无辜婴儿将会牺牲，如果不做，天下百姓将会失去一个好皇帝。这道题草民解不了，怎么解，还得看皇上自己。但是草民知道，天下百姓都在看着皇上怎么解。”

        皇上笑了：“说得好，朕是决定天下的人，怎么解，都在于朕自己。如同朕是做一个明君，还是昏君，都由朕自己决定。”说完，大叫一声，“来人哪！扶朕到紫禁城头，朕要去那里，等待明天的日出！”

        温师傅没有明白皇上的意思，甚至唐甘也没有明白，不过唐甘心中分外明静，因为有一道光明，如同明天的朝阳，虽然尚未升起，但已在心中。

        此时高天南也现身出来，他看见皇帝已经见了唐甘，而且气氛仿佛很融洽，他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

        ******

        紫禁城，天子的府邸，天下最神圣庄严的地方。

        黎明前的时刻。

        皇帝、唐甘、温师傅、高天南、还有数十位远近侍从，一起站在城头。

        两位嫔妃左右扶着皇帝，唐甘和温师傅立于身后。

        皇帝看着前方：“都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唐大侠，你知道为什么吗？”

        “帝王身份至尊，可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缘故？”唐甘其实也知道，皇帝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皇帝摇头：“因为皇帝是天子，很多时候，他心里的一些话，只能对着天说！一个只能和天说心里话的人，怎能不寂寞？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

        “因为这件事，皇上您想问问天的意思？”唐甘回答后，感觉自己有点像在打机锋。

        “你只说对了一半。不错，无论朕是觉得寂寞，或是遇上一些难以决断的事，心存疑虑的时候，都会来到这里，这样站着，希望上天能朕一些指引。”皇帝转头对唐甘说，“但是，还有另一半原因。”

        “哦？”

        “因为这里，是天下之心，不仅可以听到天的声音，更重要的是，可以听到天底下所有百姓的声音。这些声音，可以传到朕心里，可以让朕了解民间疾苦，可以让朕倾听百姓对朕疑问的回答，也可以让朕不再寂寞。”

        “那皇上现在听到了什么？”

        皇帝轻轻的闭上眼：“正在听。”

        天气寒冷，万籁俱寂。

        尽管没有任何声音，但大家都在认真的倾听，想感受皇帝说的那种声音。

        光阴在流转，东方已见拂晓。

        皇上睁开眼时，已带着微笑：“朕听到了，听到百姓对朕的拥戴声，听到上天对朕的赞赏，也听到朕身在天地间，贵为皇帝却从未寂寞。”

        皇帝看着温师傅：“天地万物，皆有定数，朕既为天子，遭此劫难，本就是天意，又何必用他人性命，来延续自己的时日？一个好皇帝，是为天下万民而生，而不是天下万民为皇帝而生。

        这些婴儿的性命，和他们的父母亲人以及天下所有百姓的性命一样，都系在朕的身上，朕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将他们的性命无情剥夺？温师傅，好生把孩子们送到他们父母的手中吧。”

        皇帝的命令和决定，不会再有人违拗。

        “皇上。”温师傅跪下，其它随从虽未完全明白，但皇上提及劫难，又见温师傅下跪，便一起跪下。

        朝阳渐渐升起，没有人知道，曙光是否能拂去皇帝心中的阴霾。

        但皇上知道，自己必需和朝阳一道，拂去天下百姓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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