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人生如梦

边城人最绝望的时候，吕颂香想努力挽救；

        边城人燃起希望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城主居所，布施堂，都没有吕颂香的影子。

        小秦侯找过她，找不到。

        吕颂香没有亲人，如果说有，那就是所有的边城人。但是他们此刻大多数已经不来“布施堂”，而且他们都很忙碌。所以，不会有什么人认真去寻找吕颂香，只会是偶尔相互问问，结果大家都不知道。

        那么，谁能够找到吕颂香？答案当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十五年前，小秦侯也许很了解她，因为她还是一个懵懂少女，简单，而容易了解。但现在，小秦侯已多年没有再了解过这个曾经爱过的女人。也许，胸怀大志的男人，总是容易薄情。

        在这个世上，如果真要找一个了解吕颂香的人，恐怕只剩下唐甘了。

        从进入边城的第一天见到她起，到篝火节，到她自残，到她滴血诅咒，甚至数日在“布施堂”等待朝廷的回音，唐甘一直在不觉中，对这个女人有了深刻的认识和了解。

        她，恐怕从多年前第一次为边城人献出自己的身体时，就已经死了。

        她之所以还在痛苦中挣扎着活下去，都是为了边城人。

        哪怕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当年得悉军情，未能救边城人于危亡的那份愧疚。

        现在，边城人解脱了，她却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义。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方法是多么的幼稚，也发现自己诅咒复仇的行为有多么可悲。她甚至会埋怨自己，认为自己是把边城百姓拖入万劫不复的罪人。

        想到这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唐甘心头！

        所以，她会去死！

        她会去哪里死？

        去那个乞求上苍的地方！乱石林。

        唐甘是一个人去乱石林的，有些事，埋在心里就好，永远不必让人知道。尤其是月圆之夜，千人滴血诅咒这样的事，不必让朝廷知道，更不必让皇上知道。

        远远的，唐甘便看见了吕颂香，她已经死了，身边有一个锤子。

        那块染满鲜血，刻着皇帝名字的墓碑已经碎裂。唐甘甚至可以看到，鲜血并没有透彻墓碑。

        打碎墓碑的，当然是吕颂香。

        也许她已经原谅了当年云南一战朝廷的决策，至少他认为那些亡魂和边城百姓已经原谅。所以，这块墓碑不再有任何意义，皇帝不死，边城人只会更好。

        唐甘没有再走过去，他怕再多向前一步，就会多想起一分吕颂香以前那种悲伤、绝望的眼神。他怕自己会不忍，会想大吼几声，甚至流下泪来。因为他不可以在悲情中沉沦，因为这世上，还有太多人需要他，等着他。

        所以，他转回头。

        唐甘明白，自己已没有必要再留在边城，离开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不是日上三竿，也并没有恶人消，只是少了一个好人。

        如果说有恶人，那便是镇南将军邹伯望。这个人，的确是蛮横霸道，恃强凌弱，但对边城功过兼有，有朝廷施以处罚，唐甘已不再过问！

        远方，是江湖，

        经这一番辗转，唐甘感觉身心有些疲累，也许，想恢复到生机盎然的状态，跳进江湖好好洗个澡，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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