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流浪狗

这个世界上真正干净的，只有水。

        水，能够冲洗世间的一切污垢。

        早晨，当红灯笼的所有姑娘们都在熟睡的时候，玲儿已泡在木桶里，她喜欢每天上午把自己泡在水里很长时间。

        水能够冲去身体的污垢，但能够出去内心、甚至灵魂深处的污垢吗？看着手中那一捧清水，玲儿眼神很迷茫。

        昨天晚上的开心和不开心，小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带着长嘴猴，吹着口哨，摇摇晃晃的往巷子外面走去。

        酒能解愁，女人能解烦忧，人生在世，有女人和酒，夫复何求？

        小虎接触到巷子外面阳光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生活原来挺美好，可惜，他却看到一个大煞风景的人--何四。

        这个出老千的家伙，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在家，看着自己酒杯里的断指反思么？他在这里干什么？

        如果说在黄金坑赌钱时的何四，虽然不像有钱的老板一样衣着考究，起码也说得上是干净整洁。现在的何四，一身上下脏兮兮的不说，还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了许多，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的蹲在巷子外。

        出于有所经历的职业敏感，小虎马上看出来，这个何四已经沦为乞丐。

        也难怪，一个长期在赌坊混迹的职业赌徒，除了赌钱别无所长，在缺了两根手指之后，不做乞丐去要饭，还能干什么呢？

        小虎没有同情他，因为小虎已经很久不做乞丐了。而且，在当年做乞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同情过小虎，除了鄙夷和厌恶，没有给过小虎任何其它眼神。现在，那种眼神，就在小虎的眼睛里。

        人世间有很多东西都会传递，比如温暖，阳光，但冷漠也是！小虎现在传递的，便是冷漠。

        何四畏惧小虎，蹲在墙角的身子蜷得更紧。

        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包子铺，三张桌子十来条板凳，老板肩上搭着汗巾，正在擦桌子。看来，大部分吃早餐的客人已经离去，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睡懒觉或者有事耽误了早餐的余客。

        一个背上背着斗笠的年轻人，正在一边吃包子，一边喝着白粥，大概也是一位远行的客商，错过了早餐时分吧。

        “老板，还有包子吗？”小虎走过去，找凳子坐下。

        包子铺老板应道：“今天客人不多，还有不少包子呢，两位客官，要多少个包子？”

        小虎感觉很饿：“来二十个包子吧。”

        包子个头都比较大，五个一盘，足足装了四盘。长嘴猴吃了四五个便饱了，小虎吃了三个，便感觉没味，把有馅的部分咬掉后，扔地上去逗不远处的一条流浪狗。

        那是一条黄毛土狗，虽然个头不大，却是相当机敏，小虎包子扔过去时，它便一跃而起，接在口中。一连吞下几个包子后，那流浪狗似乎也饱了，再没有了凌空接包子的兴致，而是用脚在地上刨着包子玩耍。

        已不被流浪狗珍惜的包子，在地上滚得满是尘土。但有一个人，却盯着这个包子直流口水，他就是蹲在不远处的何四。何四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已经因为寒冷和饥饿而颤抖，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算是和流浪狗一起分享，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美事。

        何四甚至希望，这只流浪狗可以把包子刨到他面前去，他便捡起来狼吞虎咽。不过，流浪狗并不通人性，他只有靠自己去拿。

        此刻，何四的眼里已只有包子，不管流浪狗会不会咬人，也不管小虎有多凶恶，他要去和流浪狗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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