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陈潭和几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女生已经等在棠梨回家要经过的巷口了。
西镇就这么大点个地方，想要打听一个【转学生】的情况对她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女生们歪七扭八地靠在墙上划动着手机，亮着白光的方形屏幕印着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
“左转。”棠梨耳机里的导航发出提醒。
巷口的陈潭正凑在一个头□□蓝的女生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棠梨左拐，刚好撞见两个人对面站在一起夸张地弯腰捧腹大笑。
眼前的路被这一行人【堵】得死死的，棠梨摘下耳机挂在脖间，心想着所谓【人工智能】有时候其实真挺，【智障】的。
见棠梨来，陈潭立马收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层【生人勿近】的凌厉。
说实话，如果不是陈潭非要招惹自己，棠梨还是蛮喜欢她身上这股子【病娇美人】劲儿的。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漂蓝发的女生看着棠梨问陈潭，陈潭点头。
“长得是挺不错，”蓝发继续打量着棠梨语气轻蔑地说道，“可惜呀这张脸，勾引了不该勾引的人。”
……
棠梨皱了一下眉头，她本以为这帮人来是为了刚才值日的事情帮陈潭出气的。现在听上去，自己还是高估陈潭的本事了。
“张弋阳，认识吗？”蓝发说话的同时朝着棠梨步步紧逼，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去直到将棠梨彻底堵在墙角这才停了下来。
棠梨看着眼前这群人大脑飞速转动，瞬间明白了她们摆这么大阵仗的原因。
企图用暴力守住自以为是的【一亩三分地】罢了。
蓝发女生叫赵嘉敏，张弋阳初中同学，这会儿读的西镇职高跟一中只隔了一条街。镇中经常有学生看到她抱着张弋阳的书包盘腿坐操场一角看他打球。
赵嘉敏是怎么混进镇中的大家不知道，但她喜欢张弋阳这事，几乎全校师生都知道。
小人，棠梨瞪了陈潭一眼，心想【借刀杀人】【挑拨离间】这种阴招儿，这人玩得倒是挺溜。
“认识，不熟。”
棠梨隔着赵嘉敏看向陈潭，陈潭故意歪头眨眼做了个可爱的表情回应她。
棠梨眼睛微眯，脸上神情也跟着泛起凶意。
恶心人，陈潭还真是天下第一名。
眼前的赵嘉敏自然看不到这些，此时的她正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解决这个【情敌】呢。
赵嘉敏抬手压在棠梨肩上，用力捏了一下她两侧的筋骨说：“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不一般呢。”
棠梨问：“听谁说？”
赵嘉敏冷哼一下：“那你别管。”
棠梨扯了扯嘴角，管不管的，站在这里的人棠梨就认识陈潭这么一个，答案如此明显，也不知道赵嘉敏是真仗义还是真傻。棠梨这样【明知故问】也不过是想让陈潭知道自己也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罢了。
“有心思这么防着别人，不如花点时间反思一下自己喜欢了个什么样的……人吧。”棠梨把赵嘉敏的手从自己肩上拿开，她原本想说的其实是【烂人】。
能这样毫无负担与责任感地享受着一个女生对自己的【偏爱】，张弋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动动脑筋就能知道。只可惜赵嘉敏这种女生，一看就是偶像剧看得不少而且喜欢把自己自动代入女主角色的那种，与其说是【为爱盲目】，不如说是自信到【眼瞎】。
毕竟现实世界里，浪子永远不会回头，浪子只会成为海王。
果然，赵嘉敏恼得一把揪起棠梨的衣领往前扯了一下恨恨地问：“张弋阳找你说什么了？”
棠梨挑眉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赵嘉敏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棠梨被她扯得有些喘不上气。
赵嘉敏瞳孔睁大：“我想听你自己说。”
棠梨缓了口气说：“他想追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赵嘉敏眼里的光还是瞬间黯淡了，双手开始不听话地颤抖，呼吸也跟着变得小声紊乱，或许是背叛带来的愤怒，也或许是心有不甘的难过，总之，此时赵嘉敏安静到棠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没有人敢说话。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人群中突然有个女生冲了上来对着棠梨的脸就是一巴掌嘴里骂着“贱人！”
这巴掌有些猝不及防，连着赵嘉敏都愣了一下。下一秒，棠梨只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烧到脑袋里一片空白。
陈潭站在人群之外，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坏笑着对棠梨比了个大大的口型“活该。”
棠梨一阵头晕，试图推开眼前这群人挣扎着起身。
但她们人实在太多了，棠梨只觉得她们像团黑乌鸦一样乌泱泱地朝自己压了过来，透不过气。
赵嘉敏继续凑上来，抓着棠梨的头发将她脑袋死死按在墙上问：“你怎么回答他的，啊？”
“我说，”棠梨斜眼看她，许久才缓缓地接道，“你也配。”
说完棠梨开始笑，先是不动声色的讥笑，后来是毫无顾忌地大笑。
赵嘉敏被她笑的一阵心里发慌，只好将手按在棠梨的肩上将她重重抵在墙上，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你他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别笑啦！”
棠梨不理她，继续笑。
笑什么，其实棠梨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单纯想要大笑、狂笑、疯笑，笑生活的狗血，笑这些人的愚蠢，笑很多很多她觉得好笑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有一瞬间，棠梨甚至在想，如果人生的烦恼都能这么一笑而过就好了。
“疯子！”赵嘉敏猛地松手。棠梨突然没了力气似的整个人瘫坐在灰突突的地上。
隔着人群的缝隙，棠梨看到巷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许垣玖左边站着一个头顶刚到他肩膀的毛线帽女孩，右手拎着一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两颗绿色葱叶正好冒出头耷在一边。像，【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山寨复刻版。
许垣玖看向巷子犹豫了一下，拍拍许佳琪的脑袋说：“你去边上等我一会儿。”
“要打架吗？”许佳琪眨着大眼睛问他。
许垣玖笑了笑说：“不打，哥哥这次‘见义勇为’”。
“那你快点。”许佳琪接过许垣玖手里的袋子站到人群看不到的一面墙上等他。
地上的棠梨数着许垣玖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她听着他站在人群外淡淡地开口：“这不公平吧。”
众人闻声回头，诧异地看着许垣玖不敢说话，只有赵嘉敏一个人站了出来。
棠梨抬头看了眼上方昏黄的路灯，有些疲惫地缓缓闭上眼睛。
赵嘉敏问许垣玖：“认识？”
许垣玖说：“同桌。”
“呦，”赵嘉敏冷笑了下，“这姑娘行啊，刚来西镇就傍上许垣玖这座大山了。”
许垣玖不说话，眼神在赵嘉敏身后的女生身上快速浏览一圈，陈潭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
西镇关于许垣玖的传言很多，飙车赌球、蹲过局子、跟人打架不要命……真的被谁亲眼见过的不多，但既然赵嘉敏这样的“女流氓”都要让他两分面子，想来许垣玖也不是个好惹的。
许垣玖穿过人群朝着棠梨直直走去。
“还能起来吗？”男生朝棠梨伸手，棠梨慢慢睁眼，刚好有一束光打在许垣玖身上，少年逆光俯视着她，像天使。
棠梨笑，用力抬手将它搭在许垣玖的手上，然后顺着他的力量起身说：“放心，死不了。”
许垣玖拉着棠梨往外走，四周一片寂静，无人敢动。
快出巷子的时候许垣玖突然停下来回头侧着身子说：“以后打架公平点，这样一群人欺负一个的事，不要再让我碰到了。”
——
许佳琪的棒棒糖只剩一根细管咬在嘴边。
见许垣玖带着个一身狼狈的女生出来，许佳琪也不惊讶，只是把手机屏幕怼到许垣玖眼前说：“饿死了。”
女孩说话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抱怨也不像是嫌弃，就是很平常地在陈述【自己饿了】这件事而已。
“走吧。”许垣玖再次提起地上的那兜菜。
许佳琪看了眼旁边棠梨，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她“衣服乱了”，棠梨这才发现自己的校服正半开着挂在肩上，难怪刚才总觉得哪里一阵不自在。
“谢谢。”棠梨说，许佳琪抿嘴笑了笑。
跟旁边的“杀手”比起来，棠梨只觉得眼前这个嘟嘟脸女孩简直不要太可爱。
——
三人在夜色中安静同行。
很多年前，西镇其实也叫“溪镇”，这里曾经有很多河流从镇子里纵横穿过。只是后来某一天早上人们醒来之后发现，镇子上的河流不知怎得全部一夜之间干涸，只剩下这些一座接着一座的旱桥。
镇上的老人偶尔提起都会讲到一个凄惨唯美的爱情故事，说是曾经有一对年轻人冲破世俗的反对在这里跳河殉情，所以“溪镇”的水才会一夜枯萎。
故事真假无从考证，但朦胧月色中穿过的一座座桥，看上去确实带着一丝古老而安静的浪漫。
穿过最后一座桥左拐便是许垣玖家。
“你住哪里？”许垣玖停下来问棠梨，棠梨纠结了一会儿问：“我可不可以先去你家？”
不可以，许垣玖原本想说。
他帮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她可以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
见他没有回答，棠梨又说：“不会打扰太久的，我只是需要‘收拾’一下再回家，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边说着，棠梨的声音开始哽咽。之前再怎么被人欺负棠梨都没有哭过，但是现在忽然想到自己这样一身“败将”的模样回家还要被舅妈奚落，以及刘媛可能都不会明白自己女儿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的事情，棠梨就猛地上来一阵委屈。
毕竟十七岁的年纪，大家还没有办法坚强到百毒不侵。
“可以吗？”棠梨看着许垣玖努力挤了个笑脸，红红的眼眶泛着明亮的光。
不等许垣玖开口，许佳琪先过去紧紧握住了棠梨的手。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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