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祸端

莫江离不过如个厕的功夫，莫琼便跳窗而逃了。望着四敞大开的窗户，骆香茗心中阵阵发沉。若搁在平时，莫琼绝非是个冲动莽撞的人，眼下这般冲动，只能说那些人实在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以防他在太常府上惹出大祸，骆香茗忙与碧草说道：“太常公所居的地方在何处？能否提前过去知会一声？”

        碧草心下也十分惊慌，手足无措的摇头说道：“老郎主居住的院落戒备森严，闲杂人等很难闯进去，倒是这府里住着许多前来贺寿的女眷，倘若闯进去就麻烦了……”

        骆香茗情知碧草所言非虚，当即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问：“此事应该去禀报哪个主子？你家小夫人可能做主寻到巡检大人？”

        碧草说道：“小夫人性情温善，倒是不常管事，倘若姑娘出面与她说一说，或许也能出手帮一把。只这府中人多事杂，姑娘将话与小夫人说说便罢了，且不可轻信了旁人。”

        碧草是小夫人身边的使唤婢女，言语之间偏向自己主子实属正常，骆香茗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路匆匆与碧草来到小夫人院落，此事天色已然擦黑，院门口点了两盏白色的灯笼，远远望着有些像死人时点的丧灯，看起来颇为不吉利。守门的婆子正打算关门，远远看见有人影向这旁走来，忙高声问道：“可是来求见小夫人的？”

        “赵妈妈，是我。巡检家的娘子有事求见小夫人，烦劳妈妈通传一声。”碧草疾步上前，低声与那妈妈说道。

        “夫人约莫已经睡下了，且稍后片刻，容婆子进去问问再说。”赵妈妈一双吊梢眼来回在骆香茗身上打量几番，这便转身进了门，片刻之后，又很快折身回来，端着笑脸与骆香茗说道：“夫人刚要躺下，听说是巡检家的娘子求见，便又起来了。娘子快快有请。”

        太常府上旁人不知如何，这位小夫人却是个好相与的，骆香茗心中感激，连忙随着赵妈妈的脚步进了主屋。此时的屋里只有小夫人一个，正披着外衫在塌上坐着，看见骆香茗进门，小夫人连忙起身相迎，态度十分的和善：“不知莫家小娘子这么晚登门所为何事？”

        事出紧急，骆香茗只挑简要的与小夫人细细说了一遍，听明白她的来意之后，小夫人却拧起了眉头，脸色凝重的说道：“如娘子这般说，巡检大人难道是去寻找那些被掳劫的村妇了？”

        骆香茗点头说道：“阿兄为人正直，向来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他既然不顾阻拦跳窗离开，想必应该就是去寻找那些被掳到府上的村妇去了。以防事态闹大，还请小夫人帮忙出个主意。”

        “同出一宗，未曾想到莫巡检为人竟如此正值，实在是令妾身佩服的很。”小夫人拉着骆香茗在软塌上坐下，令赵妈妈将院里几个管事的婢子叫入屋内，肃容问道：“这几日府上可有什么异状？”

        几个婢子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说不知，唯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脸色有异，支支吾吾的说道：“若夫人问的是掳劫村妇这件事，奴婢倒知道一些。”

        小夫人当即撂了脸色，愤然道：“果真有这种事。这些人是被何人所掳，眼下又关在何处？你莫要与我隐瞒，须得详实道来，否则我掌你的嘴！”这位小夫人面目温善，发起威来却又极度威严，吓得那婆子连忙跪在地上交代道：“奴婢也只是听外院的两个仆子嚼舌头才知道的，出面抢人的是车马司的管事刘三，抢来的人眼下正关在江知园，关在大夫人那里。至于旁的，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说来说去，这人竟然是你们郎君做主抢的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常府上一门三代人，代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枉费这般声名财富，倒还不如街边的乞儿干净！”小夫人言语之间极尽讥讽，对着几个奴婢将人骂够了，这才起身吩咐道：“今儿晚上都别打算睡了，将屋里的人都叫起来，与我一处去大夫人院里要人去。”

        小夫人行动极是利落，说去要人，起身便带着骆香茗往外走。院里的仆婢也不敢偷懒，皆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夫人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小夫人的院子，踏着青石路往大夫人那厢走，没成想走到半路，却恰好看见对面推推搡搡走来几人。碧草仗着年青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忙与小夫人禀报：“夫人，是大夫人房里的张妈妈。”

        说着话的功夫，两路人马便汇在了一处，骆香茗与碧草提着灯笼走上前去，但见几个衣着体面的婢子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拽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四个年轻貌美的妇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是赵二娘子所说的那几个人。

        骆香茗与碧草一左一右拦住那几个人，沉声问道：“你们有谁认得赵二娘子？”那四个被绑的妇人战战兢兢，一脸迟疑的望着骆香茗，其中有个胆子稍微大些的，点头应道：“我们与赵二家的是一道被绑来的，这位娘子可知道她眼下在何处？”

        “她很好，你们一会就能见到了。”确认了四个人的身份之后，骆香茗心里松了口气，转而与小夫人说道：“这几个人正是被绑来的农妇，望小夫人搭救一二。”

        那小夫人也是个极利落的人，闻言也不多话，一挥手让手下婢子将大夫人的人团团围住，干脆利索的说道：“这几个人我要带走，你们自去向大夫人复命就是。”

        大夫人的婢子也不是好惹的，端着冷脸望着小夫人：“夫人可知这几个人是谁点名要的？奴婢们奉郎君的令将她们带到宴客厅里助兴，倘若耽搁了客人们的兴致，夫人可担得起这罪名？”

        小夫人冷哼一声，面不改色的道：“莫要拿你家那个狗屁不是的郎君来压我，强占他人之妻，聚众纵享淫乐这样的事，也就只有太常府上的男人才能做得出来。今日这几个人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端看你们识趣不识趣，倘若跟本夫人来横的，定叫你们尖着腮进来，圆着脸回去。”

        小夫人一语说罢，手下的众仆婢齐齐出手，一阵撕扯之下，硬生生将四个农妇抢夺过来。大夫人的手下见势不妙，撂下一句狠话，扭头便往回跑。

        救得四个农妇，骆香茗一颗心只落下一半，眼下还有莫琼下落不明，一时半刻寻不到他，这心里仍旧是悬着。小夫人命手下婆子将四个农妇先带回自己院里安置，瞧出了骆香茗心中忧虑，便与她说道：“你若想寻巡检大人，妾身便与你说个去处。眼下前院正在招待客人吃酒，那处来往的闲人最多，闲杂人等轻易便可混进去。妾身猜测，巡检大人多数到那边去了，娘子若想去找，妾身可派碧草与赵妈妈陪着，涉及到男子的事，妾身不便出面，还望莫家娘子体谅。”

        骆香茗礼数周到的与小夫人福了福身，真心实意的感谢道：“小夫人帮了这么大的忙，阿香心中已是感激不尽。阿兄之事万不敢再劳烦夫人，我一个人去找就是。”

        小夫人便依言将赵妈妈与碧草拨给骆香茗使唤，自己带着余下的人回院里休息且不提。单说骆香茗在赵妈妈的带路下，一路直往前院宴客的地方而去，路上越走人越多，有男有女，有主有仆。行至院内，但见朦胧月色之下，一群衣衫单薄的舞|女正在院里搔首弄姿，一群男男女女如同妖魔鬼怪将那舞|女团团围住，倘若有那相中入眼的，便直接凑上去轻薄狎昵，人前赚足了目光，极至那火热之时，便忙不迭的将人拉走，寻一处僻静之地幽会去了，徒留身后一片口哨唏嘘声。

        这一院子几十上百的人口，从老到幼，从主到仆，无不是魅惑淫|乱之色，甫一进到此地，仿若进了妖魔洞、鬼怪窟，惹得骆香茗心中厌弃，若非为了寻找莫琼，早就忍不住远远的逃离走了。

        赵妈妈也觉得此处实在难以入眼，匆匆拉着骆香茗在院里转了一圈，未瞧见莫琼的人影，便提议道：“既然不在前院，兴许就在后院。眼下趁着这些人都在前院鬼混，奴婢不如带着娘子去后院瞧瞧，倘若还没有人，兴许就不在这处院里，咱们再到别处寻找就是。”

        赵妈妈的提议十分有理，骆香茗连忙点头，随着她便往后院走。一切也正如赵妈妈所说的那般，所有人都聚在前院看舞|女，后院虽置着长桌酒宴，却稀稀落落只有几个人坐着喝酒。骆香茗打眼寻找一圈，并无莫琼踪迹，当即与赵妈妈说道：“这里也没有，咱们还是去别处找找吧。”赵妈妈点头应允，一行三人正当往外头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厉喝一声：“哪里来的女人，给小爷站住！”

        这声音听起来颇有些耳熟，骆香茗心下一沉，根本没理会那人的吆喝，踱步便往外走。岂料身后那人不依不饶，一瘸一拐的跑上前拉住骆香茗手臂，口中狞笑一声：“小郎君我正打算报仇，没想到这仇家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白日动手打我那人是你的兄长还是夫君？眼下既然犯到了本郎君的手里，倒要让你们长长记性，让你们也知道知道，我宋小郎君也不是好惹的！”

        那宋小郎君恶狠狠的拉住骆香茗，在赵妈妈与碧草的惊呼声中，一把扯下了骆香茗脸上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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