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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哭了?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二王爷那处毫无消息,似乎已经忘了青楼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他,李鸨母也不管聊江,本是教化聊江的思华整日与一男人待在一起同进同出,毫无管束的聊江便凭着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和大方娇憨与长泽楼各路人打成一片,偶尔撒娇耍泼更惹得人心里发笑。

        顾念接连几日半夜潜入长泽楼,比聊江还混账,毫无自尊心地赖在聊江的床上不走。聊江并非不想将他毒走,但顾念一裹着被子将他一压,那熟悉的气息环绕上来便神情恍惚,不过一会就睡死了,连早上顾念几时离开的都不知晓。

        今日傍晚时分散步消食时木骨蝴蝶悄然飞来,停落在聊江手上。陆千千最近并无甚消息,上次分离时相约再见即为打探制香坊,打开木骨蝴蝶腹部一看,果然是写着“子时,花街西”。

        花街西便是长泽楼这处,届时陆千千会从东处的云麓楼赶来相会,再去郊外的制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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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有月,弯若张弓,偶有雾气遮挡,便黑夜暗沉。

        房间内,一张粗纸上留了大什族文字,尚且温热的半杯茶压住纸条,溅上点点水渍。

        有一人轻声推门而入,手上提着一食盒,室内昏暗,唯有桌旁点了豆烛,那人仔细一瞧,神色阴沉,眉目冷若深水。

        “又这样走了。”他道。

        说罢,独自褪了外衣,盖上留有某人余温的被子,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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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聊江提前扮成了思华体态的女子躲出长泽楼,身着暗色的劲装藏在牌楼一角等陆千千到来。

        途中瞧见顾念在街外下了马车,提着食盒匆匆赶路,警惕四望后绕到长泽楼高墙处,搭了软梯几步翻进去。

        “像做贼一样。”聊江嗤笑。

        子时时分陆千千还未到,聊江已经与一个乞丐聊得火热,乞丐一边夸他一边夸大好人顾老板,聊江听得津津有味。

        恍眼看见一个戴了斗笠的人往牌楼这处来,不时环顾四周像是寻什么人,再看走路姿势,便知是陆千千。

        两人似乎有感应一般,陆千千径自往前面走,聊江也随意结束了与乞丐的话题,漫步似的离开牌楼处,与陆千千照面。

        两人不言,陆千千带着聊江上了角落处停了许久的马车,赶车的是一名身强力壮的道姑,拽着缰绳,马儿长吁一声便踏步启程。

        尧城既是皇城,守备自然森严,城墙高筑,警备森严,成列的士兵持械巡逻,无一点水泄,断是不能取巧出城。

        陆千千早已办好出城凭证,作为城外天机道观主人按照虔国规定必于当日返程。两队赤衣士兵围过来,接过赶车小道姑递来的官府短期通行凭证,掀开帘子一看,里边坐着两人,皆素衣拂尘,神态端庄安详,与凭证上所说的人数无异,便准许同行。

        马车过了城门二里地后,车里二人均褪了套着的衣服,放进车厢柜子里,再蒙面打扮,备好毒物暗器。

        菱花香从前方顺风而来,混杂着血腥的味道。

        赶车的小道姑绕道制香坊,将马车停到制香坊后方的树林西侧,防止马儿受惊嘶鸣放了迷药。

        二人悄然潜往制香坊,小道姑则揣着清神香,留在马车附近的大石头后准备接应两人。

        按照陆千千眼线烟儿的说法,制香坊为了防止有人潜入,只留了正门一道门,两扇窗也开在前侧,后墙砌得高,便无人守卫。

        但有四队守卫对装作流浪汉轮流在制香坊四周巡逻,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避开守卫翻上高强,取了左数二十三、下数三十五的瓦探身进去,下方即是三名精英守卫的地下口。

        此时制香坊外守卫一离开,趴伏在旁边野草丛里的两人起身,手脚麻利地穿过毫不设防做装饰用的栅栏,凭借灵巧的身手避开埋伏在地表的丝线和散布各处的刀刃。陆千千从包裹里拿出软梯,用伸缩杆举着前端,将其挂在飞檐之上。

        陆千千身体轻盈,迅速爬梯上房,聊江则步法了得,几下借力,在悄然间上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收了软梯,半跪半蹲,陆千千找到位置,掀起一块瓦片,露出一条缝,单眼望去,只见这一小屋里坐着三人,松懈地聊着天,对屋顶上如叶落般的动静毫无反应。

        他们正说到夏季擂台赛,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正准备寻找源头,身体却软了下去,双眼紧闭没了意识。

        过了片刻,又有一巡逻队吵吵闹闹地从下方过去,没人注意到屋顶上有两个奇怪的凸起。

        二人屏息伏在瓦片上,见房间无人闻声进来查看,轻手轻脚地跳了下去,软鞋鞋底只在空中绽起灰尘。

        陆千千看了他一眼,掀开盖子,露出一道石阶。

        两人缘阶而下,进入一个堆放杂物的封闭房间,普普通通,似乎没有任何通道可以进入。但眼明目聪的聊江早已听到左侧墙壁后传来的嬉笑打闹声音。

        烟儿提前告知陆千千在房间入口左侧的大缸处敲击两下,作为两人间特殊的信号,以便烟儿知晓是陆千千前来。

        敲击两下后,依然毫无动静,不过一会,左侧展开一道两人宽的门,一个娇俏的姑娘探出头来,惊讶地打量了聊江,道:“千千姐,进来吧,已经下好药了。”

        烟儿引两人进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同陆千千在外头使用的稍有区别,把酒言欢的几人全都呆若木鸡,有生人闯入也无动于衷。

        聊江瞥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个同冯向红的叔一样,长须长鬓,弯曲打绺,全副武装,却喝得双颊酡红,眼泡红肿。

        出于对领导者保持警惕心的本能,聊江特地给那人闻了另一种毒性较强的迷魂散,可让他一夜神志不清。

        这里只是一个检查口,烟儿小声道:“有一次季老大吹牛,带我进去看过一次,我只记得这一条路线,其他的一概不知。袅儿平常在里头照理她们,此时应该正在候着您,这里由我看着便是。”

        两人穿过长长的过道,闯入一个阔大的空间,布满了高大的铁笼子和呼吸微弱的裸|体女人。

        每个女人都躺在笼中的床上,年龄小的看起来与聊江乔装的花魁相差无几,年龄大的已有李鸨母的年龄,各个面色铁青,一口气儿出多入少,床边有各种容器,布满猩红。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些姑娘在四处走动查看女人的情况,对突然出现在入口处的两人置若罔闻,各自冷漠地做事。

        陆千千被浓郁的血腥味冲得双眼发红,眼白布满了血丝,嘴里全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辱骂。

        距离两人最近的一位姑娘抬眸看向两人,小幅度地欠身,向两人指了指左侧,便没了动作。

        陆千千领着聊江往左走,小声道:“她是烟儿的姐姐,是个哑巴,进了这里是不准出去的,我也没见过她。”

        “烟儿只告知我,这里除了那些被抽血做香的女人,还有一样东西,是袅儿用尽办法也没有表达出来的,只是说如果进来了,袅儿自然会带我去看。”

        聊江点头,只是跟着她走。一路以来他并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既没有对烟儿和袅儿的怀疑,也没有对这次毫无头绪的冒险的质疑。

        这处空间必然有通风口,但地表上完美无瑕,完全看不出通风口所在。但通风口必然是必然是地表菱花味最重的地方,只要有机会让他靠近仔细侦查,便能确定通风口的位置,甚至可以将其作为随时出入的通道。

        两人沿墙直走,走过两个大角度的拐角,不过一会又见到了袅儿。

        袅儿将药灌进女人嘴里,替她擦干净了嘴角,退出铁笼上锁,把一大串响叮当的钥匙圈放在一旁,轻手轻脚走近两人,在两人面前摸到墙上的凸起,小幅度地扭动一下。

        一股强烈的味道有力道一般推向两人,聊江提前屏息,陆千千被冲得往后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墙缓缓打开,露出幽深的小房间。

        只打开了一人能进的宽度,但也足够了,袅儿首先进去,示意两人跟上,反手扭了内侧的机关关门。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向来目力敏捷的聊江也抹黑前行,甬道宽度不过举手而已,极度封闭空间带来的窒息感令人感到不适。

        遇见这种情况,聊江心里有些发慌,毫无波澜的情绪有些起伏,好在不过一会,转过一个拐角后,有幽幽的光流淌出来。

        “是夜明珠,虔国从东南方的国家那里强抢来的。”陆千千道。

        聊江没见过这个,只觉得好奇,但是已经无心去观察它们,注意力全被水池中的东西吸引。

        全是血。

        粘稠的血。

        宽大的池子里盛满了大什族女人的血。

        陆千千道:“这是……”

        聊江道:“新鲜的,完全没有加过其他的药材。”

        袅儿点头,从墙上摘下一颗夜明珠,捧着照墙上,竟然写满了“菱花卷”“长生不老”等字眼,用笔虚浮,潦草疯狂。

        夜明珠又照到血池旁的矮桌上,有一笔一砚一贴,聊江凑近一看,写着一种秘法,即沐浴大什族女子血液,可让每一寸肌肤吸收到精华,保持体态年轻,等精华转化到五脏六腑,还能让其焕发生机活力,延年益寿。

        充满狂热的字各处展露出对长生不老的渴望。

        聊江想了想,这种程度的血池,估计也只有老皇帝享用了。

        虔国老皇帝十几岁攻打大什族,如今其实几年过去了,已是桑榆暮景,恐怕自觉大什族女子血液有效,更是信服有加,越来越沉迷此秘法,只等着它能拯救自己的垂垂老矣。

        袅儿又从墙里抽出一张信笺来,上面居然记录道:菱花卷,常居于左手位,勿忘。

        “这是泡血池的阉人写的?”陆千千发着火,语气十分冲动。

        聊江道:“估计是皇帝。”

        陆千千骂了句老不死的,见聊江怔住不说话,问:“怎么了?”

        聊江说:“有一队人来了,马上进甬道。”

        “门开了,皇帝进来了。”

        袅儿敲敲脑门,不急不缓地把夜明珠放回原来位置,俯身在矮桌底转了开关,血池边登时打开一个一人大小的入口,透出湿漉漉的草地的气息、

        袅儿指着黑黝黝的洞口,蹦了一下,示意两人跳下去。

        陆千千毫不犹豫地抱住自己跳进去,聊江不知道袅儿是留下还是跟着两人一起离开,只望着她,见她摆手,露出羞涩的微笑,指了指洞口示意他快进去。

        聊江也笑,摸了摸她干燥的头发,径自跳下去。

        洞门关上的那一刻,皇帝进来了,似乎看见了袅儿,便用虚弱的气音问道:“你怎么在此处?”无人回答,皇帝又自言自语:“哦舌头被割掉了。”

        聊江屏住呼吸,用力撑住两侧不让自己滑出去,仔细听着皇帝的话。

        “需要更多的血。”

        “一边喝,一边泡,长生不老……咳,世人都道神仙好,我要做神仙……”

        “菱花神……”

        渐渐的声息减弱,似乎是进入了龟息的状态。袅儿见此,无所谓地离开了,打开洞门时也无人询问。

        没有人会关心她们的存在,她们只是这个地方的寄生虫,她们可以爬到这个地方的任何地点,除了少量的食物和清水,她们并不需要其他什么便能一直做事。不会离开,也不会泄露秘密。

        陆千千从洞里滑出,落到垫厚的干草上,见有一颗夜明珠照着,顺势打量四周,只见正前方便是一阶一阶的石梯,空间狭小,不过一会便拐了弯,不知前头有什么。此处空气咸湿,但血腥味极少,陆千千脑里一片清明。

        等了一会见聊江还未下来,不知发生何事,陆千千有些着急,小声唤着“灵子”,继而听到滑动的声音,陆千千让了道,聊江轻巧地滑落在干草上。

        聊江道:“袅儿无碍,那血池主人就是皇帝,似乎快死了。”

        一听聊江说这个,陆千千心里就冒火,迫切地想离开这里,便道:“从这里好像就能出去,但不知道是走到哪里去。”

        聊江缩了骨,身子变矮,也不得不弯腰才能拾阶而上,道:“估计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有树林之类的。”

        陆千千疑惑,但弯腰弯得她快岔了气儿,也没精力去问什么。

        哪想聊江道:“以前看得盗墓的话本,说修墓穴的老匠总会给自己留条逃生的道儿,又弯又长,为了安全可能不止一个岔路口,为了保证出去时不被发现,总有东西掩盖着。”

        “这里就是岔路口。”聊江道,避开了空气沉闷的一条路线,径自往另一边走了。

        陆千千看不见,只跟着聊江步子的声音走,听他一路说话,谈了以前看过的一些话本,和她一起推演大什族女人鲜血做香的源头和发展,气得她脑子发嗡。

        聊江话题一转,又说到前几日与顾念的事,又听得她心花怒放,总觉得大什族灵子好事要来,不过她发出了疑惑:“可若是您与他好了,那血脉……”

        “有没有他,我都不会留下血脉。”

        陆千千不敢多问,只按照经验回答一些聊江感情上的疑惑。

        看见微光透进来的那一刻,陆千千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心热。

        长时间在黑暗里行走,一旦有一丝微弱的光,也十分耀眼,恨不得马上就跟上去。

        终于跟着聊江从甬道里走出来,陆千千回望黢黑的甬道,惊悚感遍布了全身。她想,灵子本不是多话的人,与人也不曾笑脸相迎,但着一段路程灵子一直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否则前后黑暗涌来的恐惧、身后跟着某种东西却不得知的异样感会让她一连许久都不敢独自处于黑暗中。

        聊江清了清嘶哑的嗓子,道:“果然是树林里。”

        陆千千一望,果真是!不远处竟是那四处张望的小道姑,衣服已经换成了短打,头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

        陆千千打了个唿哨,小道姑立马望过来,见两人平安出来,也不多问,用解药唤醒了马儿,便坐到驾车的位置,等着两人上车。

        -

        城门在天亮时打开,但陆千千必须在天亮前回去,聊江倒是不在意,毕竟他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无人扰他。

        陆千千从箱底拿出另一份与钱庄老板签过约的凭证和两套衣物,聊江对乔装打扮得心应手,不过一会就让陆千千见识到他在这方面的本事。

        略显狭长而精明的眼,鼻翼变宽,又短又粗的脖子多了商人的一份久经商场的厚重感,总从细节来处理气质的变化,以让人一眼看去竟是迥然不同的另一人。

        守城的果然没有任何察觉,让两人过了。

        聊江潜回长泽楼,推开门时见一人直直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桌上的陈列的食物散发着冷却后的不近人情的香味,一根蜡烛已经在旁边流干,蜡泪已不见一滴。

        “你怎么还在这?”聊江问。

        顾念不动,沉默着。

        难得的,聊江察觉出气氛有些僵硬,只好问道:“那为什么不睡?”

        顾念还是不回答。

        聊江洗了脸手,才去点了旁边的烛,想细看顾念的表情,却被他一把拉住,褪了外衣鞋袜,结结实实地抱住。

        被子撩开过,但本应睡觉的人却坐着,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身上沾染了春夏夜深时的寒气,与他归来带入的寒气融为一体。

        颈间却被滚烫的气息扑打着,顾念还是不说话,聊江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听见一声小小的哽咽:“上次你不见时,也是留了纸条,之后整整四年杳无音信。”

        聊江惊醒:“我说了会在第二日回来。”

        顾念有一会没有动静,聊江挣扎一下,却被抱得更紧,被子被顾念过高的体温烘烤着,变得同呼吸一样滚烫,聊江抬不起手摸他的额头,只好试探道:“你是不是发热了?”

        顾念还是不答话,只是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聊江颈上,温热的温度烫得他一激灵。

        这个人,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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