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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皇帝认真地说:“你常在太后身边侍候,宫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选妃,哪次不让他自己闹得乱七八糟的?二十一岁,放在寻常百姓家孩子都好几个了,他倒好,连个正妃都没有。哼!不过反过来讲,如果朕要嫁女儿,朕也不愿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

        李岑汐规劝道:“缘分这件事强求不得。少初的性子,不是可以拧着来的,这一点看之前几次选太子妃就知道了。不过人总会成长,总会变的。以前不愿纳妃,说不定哪天就愿意了。如果少初真对谁上了心,或许是好事。有个心意相通的人儿在身边,终究是无比幸福的。”

        李岑汐不必继续说,皇帝通过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必定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不想继续让李岑汐想那些伤心事,皇帝以政务繁忙之名让李岑汐回了太后的瑞福宫,终止了这段谈话。

        太子回宫之时,并未超出最后期限。然而毕竟无故拖延一天,皇帝的不悦不打算对太子掩饰。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正在处理政务,头都没抬一下,冷冷地问道:“何故晚归?”

        太子注视着皇帝:“因为一本书。”

        “什么书?”

        “一本让儿臣觉得意犹未尽的书。儿臣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建议父皇亲自观阅。”

        “拿来。”

        太子眼睛晶亮,噙着笑,看起来格外乖巧:“父皇真的要看?”

        皇帝终于肯把目光从奏折上移开,好好地与自己第一个儿子对视:”我总得知道,能让我大兴太子说动律王叔进宫告假的书,到底是一本什么书。“

        太子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从未见过世间丑恶的稚子,真是应了“少初“之名。

        皇帝略有出神。

        “祥乐!”魏少初唤来祥乐,“把书呈上。“

        御书房中,皇帝当真一字一句地读起了魏少初带来的《行舟记》。香炉里的香即将燃到底,皇帝把书放下,闭上眼歇了歇眼睛。

        “少初,这本书何处吸引你?”

        魏少初想了想:“构思精巧,引人入胜。人物情理,入木三分。”

        皇帝板着脸,方才的平和转瞬切换为显见的怒气:“写的是不错,但我看这书分明是特有所指!年轻的寡妇为夫守节十余年,救济了逃难而来流落街头的落魄流民几顿吃食,便被街坊邻里唾弃。适逢寡妇所在的村子遇上几十年难遇的沙尘天,夜里寡妇家的豆腐坊总有不停的呜呜声。街坊便说那是寡妇死去丈夫的魂魄鸣冤,必是寡妇与那流民有染。就往寡妇家扔烂菜泼脏水,不日甚至有所谓的乡贤来寡妇家强行把寡妇的孩子带走。寡妇失去了孩子,整日郁郁寡欢,无心经营豆腐坊。最后流落街头,被迫卖身做高门贵府的奴仆。

        画面一转,村子里还是沙尘连天,寡妇和她的孩子一如既往在村里卖着豆腐。而那村长家的公子是远近闻名的无赖,一日从游商手里买了只巴掌大的小鬼儿,从那以后日日把笼里的小鬼儿放在枕边。无赖看中了寡妇的容貌,小鬼儿便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想将寡妇设计到自己府中。”

        皇帝怒目圆睁,属于天子的威压全部散发出来:“这样一个权贵亲近小人,听信谗言设计民妇的故事,难道不是影射朕治国无方,小人横行作乱吗?这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面对皇帝的怒气,太子始终笑嘻嘻的,不见分毫畏惧和慌乱:“父皇,儿臣怎么觉得,儿臣和您看的不是一个故事呢?”

        魏少初直视皇帝的眼睛,用最温和无害的目光看着皇帝:“正如父皇所说,寡妇的悲惨结局只是无赖公子听闻小鬼儿谗言以后当晚做的一个梦罢了。可那故事分明还有后续。无赖公子的奸计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被梁上的偷贼听到。偷贼当日偷了银钱,次日就去酒馆点了大桌的酒菜,喝个烂醉。偏偏偷贼酒品不好,喝醉了不仅会胡说八道,还会说些自己知道的隐秘事。村子就那么大,偷贼的话正好让豆腐坊家的常客听到。寡妇知道以后,联合街坊邻居等着无赖公子自投罗网。最后官府惩治了无赖公子,小鬼儿无故作恶也被处死。这分明是惩恶扬善,大快人心的故事。而且少初看来,写故事的人,哪怕再有天赋才华,也难免从现实中获得灵感。儿臣之所以喜欢此书,在宫外多待一日,便是想见见这书的作者,了解他的见闻见解。儿臣说句可能听起来不恭敬的话,此书虽然通篇涉及牛鬼蛇神,但从未有一个章节引人作恶,更不必说影射父皇了。如若真的存在父皇说的那种部分,那也是身居高位的人应该反思,我朝律策是否仍有漏洞,为官之人是否英明廉洁。如果尚未有此祸患,应当如何预防类似惨祸。而不是因为谁写了几个字儿,几本书,发表或者记录了一些想法,一些事件,就一意孤行地判断对方反对自己的政见。儿臣看来,这并不是明君所为。”

        皇帝拍案而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魏少初迎着皇帝的目光,袖子下的手立时攥紧。

        “儿臣知道。”

        皇帝就那样带着极大的愤怒看着跪着的太子好半天。半晌,太子的目光也不曾移开分毫。

        皇帝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还可以。”

        “嗯?”魏少初并未听懂。

        “少初,有些位置坐得久了,就容易变得敏感,多疑,遇人遇事多方猜忌。所以能始终保持清醒,不偏听偏信,明辨善恶,这对上位者来说其实是个不小的挑战。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关心百姓,明理重据。不放过一个怀异心之人,也不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魏少初默了默,他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位君王的用心。

        “儿臣谨记在心。”

        紧张的气氛悄然消失,皇帝如道家常一般随意问道:“对于朝廷前日颁发的限酒令,少初可有什么想法?”

        少初摇头:“儿臣并无。”

        皇帝重新坐回去,像是不曾发过大怒,拿起奏章继续批复起来。

        “退下吧。”

        魏少初偷偷松了口气:“儿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魏少初长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本太子了,本太子以为今天要挨打了呢!”

        祥乐方才在一旁看了个全,他心有余悸,面色苍白:“殿下,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您胆子也太大了。“

        魏少初抬起右手,对着自己的半截手臂出神。

        他已经很久没被父皇打过了。

        而刚才,父皇大概真的很想打他吧。

        “呼……”魏少初背过手去,“直言进谏的臣子,果然不好当啊。”

        祥乐腿肚子仍有些哆嗦,他见四下无人注意,弯下身揉了揉腿:“殿下,您之前不是说那限酒令不限官家贵族,反而限制辛勤劳作的百姓,毫无道理吗?怎么刚才皇上问起来,您什么都不说呢?”

        “限酒令?”魏少初一拍脑门儿,“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说罢,魏少初一脸兴奋地转身,回到御书房门口求见皇帝。

        皇帝虽未真的动气,但是朝廷事务繁忙,魏少初短时间内的第二次求见让他有些不耐烦。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依然头都没抬:“又什么事儿。”

        魏少初说得理所应当:“儿臣刚才忘记说,儿臣想选妃。”

        皇帝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一张口,甚至有些走音:“你说什么?”

        皇帝惊讶地去看自己这个以往让他选妃跟要了他命似的长子太子。

        皇帝心里奇怪,往常的几次选妃你就算逼着太子去,太子都不乐意去,这次怎么会自请选妃?

        魏少初似乎看出皇帝所想,澄澈的眼睛因为笑微微眯起来一些,看起来人畜无害。

        “爹,儿子想娶妻了。”

        内侍总管吉英一听到太子口中说出寻常百姓家的称谓,便知选妃这事儿基本定下来了。

        太子这招不常用,但凡拿出来用,都是拿捏好时机的。

        果然,正如吉英所想,因为长子少初的亲昵称呼,皇帝脑海中忽然回响起李岑汐之前说的话。

        “有个心意相通的人儿在身边,终究是无比幸福的。”

        皇帝大略一想,或许真像岑汐说的那样,孩子长大了,缘分也到了。

        “哼,每次选妃都弄得鸡飞狗跳的。现下你想纳妃了,我看,还未必有女儿家愿意嫁给你呢!”

        皇帝话虽这样说,次日上朝的末尾,终究貌似随口提了一句太子要纳妃。

        皇帝此话一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下了朝,各位大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揣测此次太子选妃的事情。

        宰辅姜承一听说太子要选妃,下了朝就径直往外走。然而架不住想找他打听事儿的大臣多,他匆匆行走,只踏出一道宫门,就被人追上拦住。

        “姜大人,姜大人!”老臣腿脚爽利的跟上,压根看不出上了年纪。

        听那声音离自己已然不远,再装听不见就要得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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