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臭瞎子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真正到离别时心下反而空了一块。
叶舒低头坐在床上，手里紧紧捏着纸张，却是想不清楚云隐为何会独自离开，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找眼睛吗？
出尔反尔！
骗子！
该打！
叶舒咬牙切齿暗骂，可惜当事人不在，她再怎么骂也不起作用，索性撕了留书解恨。
忙活了一个早晨，叶舒才穿上枫色斗篷出门打探云隐离开的方向。谷州城有四个城门，叶舒不清楚云隐是从哪个城门离开，干脆四个城门都去了一遍，沿途问了不少店家商贩。
云隐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好看的瞎子，绸带覆眼还拄着拐杖，这样的装扮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叶舒沿街问了许久，终于从一个商贩口中得知云隐的离城方向。
谷州城往北出了黄岩山脉就是一片平原，城镇众多，人口密集，是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叶舒拿不清云隐会去哪里，干脆去货郎那里买了张地图，回家研究好路线再做打算。
按照新婚规矩，嫁出去的新妇会在婚后第三天回门，叶舒也算陶梓的半个娘家人，一早起来将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又请了邻居大娘帮忙买菜做饭，等候陶梓回来。
雪后初霁，院中脚背厚的积雪被叶舒扫到小池子里，干枯发黑的几枝莲蓬还坚强地立水上，在风中摇晃。
陶梓和沈敖进门时，叶舒已经放下扫帚准备进屋暖暖手。
“叶子，我回来了！”
陶梓初为人妇，梳妆打扮越发端庄，应是被沈敖照顾得很好，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幸福的笑意从未断过。
她将手里提着的礼物塞给沈敖，自己拉着叶舒就去房里说话，被落下的沈敖全身大包小包，看着陶梓离开的背影，既无奈又宠溺。
沈敖知道陶梓身边除了叶舒就没有其他亲人，现在作为半个主人的叶舒被拉走，他只好将一堆回门礼物放到正厅，熟练地沏茶，自己招待自己。
另一边，陶梓像是很久没回来一样看了小院一圈，然后才上了楼。
“怎么没看到云隐？”
“他三天前就走了，临走前留了书。”叶舒回答。
“啊？”
陶梓有些意外，本想着趁此机会能吃到云隐做的饭，结果人早就跑了？
“云隐怎么走了？他说什么了吗？”
“有缘自会相见，保重。”叶舒说出信中内容。
“就这？”陶梓狐疑。
看到叶舒点头后，陶梓皱着眉头忧虑道：“不应该啊，我看他时刻都想粘着你的样子，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就走了？没说去哪吗？”
叶舒自动过滤前一句话，说：“他的双眼被妖怪挖去，应该是去找眼睛了。”
陶梓一怔，那妖怪是什么迷惑行为？
现在的妖怪都这么不正常吗？
云隐一走，小院里只剩叶舒一个人住，陶梓也觉得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希望叶舒搬到他们隔壁去住，夫妻俩也好多照应她。
陶梓将这想法说出来，被叶舒拒绝了。
“陶梓，你忘了我还要去找恩人？”叶舒说，“我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你也有了归宿，该离开了。”
陶梓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点头表示支持叶舒的选择。
“对了，这么长时间了，山鸡有给你传信吗，他到妖界没？”陶梓想起尤大吉要去妖界，那里应该能打探到很多消息。
叶舒摇头：“或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她拿出尤大吉的羽毛，却发现原本鲜艳光泽的羽毛竟变得黯淡发枯，像是没有灵华的死物。
尤大吉既然留下羽毛做信物，其灵气必然是连接本体，结果羽毛变成这幅模样，两人皆大惊。
陶梓赶紧将自己的那根羽毛拿出，发现两根羽毛都是同样的黯淡，她忧心道：“山鸡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叶舒覆手感知到游离在羽毛中的一丝生息，才稍微放下心：“还有生息，虽然很微弱，但应该死不了。”
她沉默地收好羽毛，心底还是担忧。
妖界不比尧山，本来就是大妖各自为踞的地方，妖界为四大妖王所分辖，中间摩擦颇多，尤大吉若不清楚他爹娘处于哪位妖王辖下，如果不谨慎处之，很容易出事。
然而山高路远，叶舒也不可能直接窜到妖界去，何况眼下还有云隐的事未了结，在同类和人类面前，她还是选择了弱小的人类。
此时，叶舒心中那个弱小的人类——瞎子云隐骑马上了山路。
黄岩山脉是从谷州城入平原的必经之路，而商客便是连接两地的桥梁，可以说，这条盘山而建的商道是数以千计的商客硬生生走出来的。
正因黄岩道上商客往来，一些人就打起了商客的主意做起山匪的勾当，最开始还只是要财不要命，渐渐就变成既要财又要命。
而这山道依山而建，随处可见的树林灌木丛都是山匪窝藏的地点，官府捉拿吃力，后来也逐渐成了官府不管之地，商客们要想安全通过，只能雇佣镖局押货。
商客们很少在冬季行商，所以道上的人很少，三天的时间，也才刚上黄岩山腰，一路上未见人烟，一人一马走在山上总是孤寂。
所幸之前和师父辗转捉妖时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
唯独需要注意的是那些山匪，他不想被缠上，所以无论是白天赶路还是晚上修炼，他的灵识都密切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一有不对立刻骑马离开。
这样警觉的瞎子山匪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们跟了云隐两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每次看到瞎子骑马离开他们就恨得牙痒痒，偏偏他们老大是个不服输的主，说什么也要在瞎子身上找回场子。
山匪们在老大的带领下仔细研究瞎子的行路方位，终于敲定一个计划，于是让老二领了几个人抄近路赶到云隐之前，在那里挖好陷阱就等瞎子过来。
山中气温偏低，走到半路上雪就飘下来，云隐拉好兜帽继续赶路，听驿站的人说，只要看到八宝塔顶就意味着翻过了黄岩山。云隐算了算，以他现在的脚程，再过两天就能看到八宝塔。
随着体内灵气的恢复和灵识的增强，他也意外感知到眼睛的位置，而他要做的就是感知那妖物的方位，找回双眼。
云隐的双眼特殊，本来就属于他肉身的东西，只要未损毁，双方都有感应。这一点他并未告知叶舒，其实也是打算自己解决此事。
连天的鹅毛大雪簌簌往下洒，不仅遮蔽视线，也遮蔽了路上的异样。
云隐一心想着事，为发觉路中间的陷阱，一脚就踏上松软的杂草和雪，被挖空的地面顿时陷落，马匹也受惊地扬蹄嘶叫。
听到这声马叫，守在远处的山匪们立即跳起来往陷阱处跑。
云隐直接摔落在两人高的深坑中，杂草积雪铺头盖来将他埋住，好不容易从雪中站起身，仰头看去，坑上齐刷刷露出三张脸，其中一张刀疤脸阴惨惨地笑着。
“你个臭瞎子，匪爷我跟了你两天，今天可算逮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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