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怪物

　　酒足饭饱的两人在客栈安安稳稳补了个觉，直到更夫在客栈外走过两遍，两人才直奔城外的八宝寺。

　　寺庙周围都是葱茏的古柏绿松，在白雪映衬下愈发苍翠挺拔，正因如此，整座寺院其实也是笼罩在黑暗中，不见庙内通明灯火，唯独八宝塔犹如明灯一般在黑暗中屹立，仿佛是最后的救赎稻草。

　　云隐二人隐于树后仔细观察寺庙大门，四周一片漆黑，不闻鸟虫叫唤，静得可怕。两人对视一眼，找了门面矮墙翻了过去，与外头的寂静相比，里头却是两个世界，袅袅佛音不绝于耳。

　　叶舒也感受到不同寻常，她今日并未封闭感官，忍着那些刺鼻的香烛味和烦人的佛经梵呗，只为多了解此地的状况。

　　一路上并未遇上僧人，两人顺利前往斋堂，好在斋堂并没有人，云隐很快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刺鼻的血腥味比先前更加浓郁，今夜没有月光，四下静悄悄一片，唯独桶中的血水诡异地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叶舒只看了一眼便眉头紧皱，捂住鼻子让他将血水倒下去。

　　“怎么了？”

　　云隐好奇地伸手去触碰血水，被叶舒一把打开，她顺势将桶丢进井里，发出巨大的水声，被叶舒用术法屏蔽了，以免引来僧人。

　　人虽然引不来，黑暗中却多了不少恶意的窥视。

　　叶舒冷哼一声，释放出收敛的妖气威慑这些未开灵智只有本能的妖物，妖物们不甘心地后退，仍是虎视眈眈。

　　这样的恶意连云隐也感受到了，当即将陵曜握于手中。

　　“不用紧张，它们不敢过来，”叶舒解释道，在前殿时嗅觉都被浓烈的香烛气蒙蔽，斋堂的气息反而干净，让她嗅到其他东西。

　　云隐皱眉：“寺庙不应该有这么多妖物才是。”

　　叶舒点头：“或许是人为也不一定，刚才那桶血水是妖血，白日为水夜晚为妖，这里的和尚长相如此艳丽俊美，和妖血脱不了干系。”

　　“除非有人在这里杀妖，不然不可能污染井水，这里的和尚或许是主谋，或许是被意外卷入。”云隐猜测。

　　“不无可能，探一探就知道了。”

　　两人无视黑暗中恶意满满的眼神，进入斋堂，叶舒手中燃起一簇火焰，斋堂的陈设顿时一览无余，斋堂不大，放着四张木桌，两两拼成长桌，可坐下三十来人，往里则是单独隔出来的灶房，两边架子上都放着碗筷盘碟，还有各种调料及剩余的蔬菜，看上去是非常普通的厨房。

　　云隐的灵识覆盖了整个斋堂，在叶舒查看厨房之际，他察觉到斋堂外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形黑影，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干脆直接长了两三个脑袋，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怪异爬行。

　　唯一奇怪的是，它们都生有正常的的人眼，黑白分明，实难想象这样的眼睛里能散发那么强烈的恶意，即使只是灵识感知，未与其直接碰面，云隐依然被这些眼睛盯得寒毛直竖，实在不是愉快的体验。

　　他将外头的情况和叶舒简要说明，叶舒亦散开灵识查看，不得不说，她很惊讶：“我好像知道外面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是什么了。”

　　云隐挑眉，被叶舒这么一吼，他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妖傀。”

　　叶舒眼前一亮，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对，名字带了妖，却不是妖，我听说人类除了追求仙道外，亦有追求妖道、鬼道，这群人猎妖杀妖，以妖族的血肉为食，内丹和妖骨斗殴做了炼丹的材料，像妖吃人一样，这类以伤害其他种族来修行的做法并不得天道认可，于是就产生了妖傀，虽然脱离了人身，实则就是一个怪物，没有灵智，只有本能，贪食妖的血肉和灵力强盛的人，可以说胃口非常好。”

　　云隐静静听着叶舒的解释，勾唇道：“你说外面那些妖傀是那群和尚的，还是……另有其人？”

　　“未可知，”叶舒摇头，“不过我们得赶紧离开，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云隐点头，转身去往门口，准备开门时，叶舒急忙叫住他：“你干嘛？走这里。”

　　原本以为需要在妖傀中杀出一条路的云隐怔了一下，发现叶舒竟然蹲在灶台上，将一口大铁锅搬上来，露出下头的灶洞。

　　“这灶只是障眼法，下头才是我们真正要探查的地方。”叶舒笑得恣意，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她率先跳下灶洞，瞬间不见踪影，云隐怕下头有什么危险，亦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落在漆黑的通道里，通道空气混浊，血腥味占据了云隐的呼吸。叶舒落地后就燃起妖火，她走到云隐身边，随手捏了一朵茶花在他鼻尖一点，云隐顿时觉得满怀清香，灵台清明。

　　“通道不通风，积累了太多妖血煞气，你小心些。”

　　云隐嗯了一声，灵识不断向通道两边探去，前面是出去的路，具体通向哪谁也不知道，往后便是通道深处，云隐和叶舒合计一番，决定先去深处看看情况。

　　说不定八宝寺的异常就在这通道深处。

　　通道黝黑且蜿蜒，两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听到一阵流水声，他们快步向前，下场的通道过后就是一个异常空旷的洞穴，洞穴中几乎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笼子，笼子中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进下方的小沟中，然后融进中央的大血池中，血池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和水井里打出来的血水如出一辙。

　　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笼子里关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妖怪，他们全都像死物一般随意堆在笼子里，身上都是放血的伤口。

　　充斥在空间的血腥、怨恨、绝望，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不断冲击着叶舒，同为妖族，她第一次感受到这般强烈的气息，哪怕是尧山主脉被毁，化为原型的她被人所救并没有多大的感受，这里的气息却让她血液沸腾，放大的满腔怨恨与怒火直接让她失了理智。

　　“叶舒！”

　　云隐感受到叶舒暴走的妖气，急忙拉住她的手，然而叶舒满心只剩下同类被杀的愤怒，一双眼早就失了清明，她奋力甩开碍事的云隐，长鞭直接抽向最近的铁笼，却无论如何也抽不断。

　　云隐知道叶舒是被血中的妖煞影响，他必须制止叶舒的动作，这样闹下去肯定会引来其他人。

　　一看到这些锁妖笼他就明白背后肯定有除妖师搞鬼，凭上面那群吃斋念佛的和尚不可能造出这样大的地方关押这么多妖怪。游青玉临行前对散人盟的描述多少让他有了底，回想起昨夜的情况，他不得不怀疑这是背后人计划好的，专门针对他俩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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