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 02-45 祠堂
月照在门口等着她。今天顾绮并不骑月照出门。月照拉了个马车，马车是木制的，没什么额外的装饰，繁复华丽的纹饰全是在木头本身的雕刻。
据说是整木雕刻而成，是顾氏家族代代相传的马车组之一。
顾绮用的这一架还比较小，勉强够坐进两个人。
是顾氏子女且非继承人用的。
继承人和家主有另外的——家主那一架华丽复杂之程度让人无法相信它是用整木雕刻而成。
顾绮手肘撑在窗框上，趴在窗边。
窗框上雕刻着常青藤的叶子，另一侧还有树和飞鸟。家主马车上的是露出石榴子的石榴、百鸟争鸣、群山叠翠，总之不是一个量级的。
星回广场附近都被清了场，顾绮就算趴在车窗上也无人看到她。
她也看不到居民，只有刚被清扫过的街道和暗淡的橱窗。
她长吸了一口气，空气有些凉地钻入她的呼吸道，让她变得更清醒了一些。长发披在她身后，有一些铺在她的手臂上，彼此相衬。她皮肤白皙，长发如墨。
——“我们阿绮是标准的美人啊。”
顾绮离开窗框端正地在马车内坐好。
顾绮也不是顾氏现在的女性里最漂亮的那个。勉强能算第三名吧。最好看的是顾绮的姑姑，顾清杰。第二名是她的女儿莫仙，原来叫顾纤。
顾绮要算上第三名也是因为小姑姑顾姝杰已经离世——她没有留下女儿。
最好看的是顾绮的祖父，于是顾绮父辈的伯伯叔叔姑姑都俊美非常。
——即使是姑姑也比不上爸爸啊……
顾绮脑海中闪过祖父母和父辈的全家福合影。
父亲还说自己的女儿是标准的美人——和他相比，顾绮只能算美得普通。
顾绮坐在有些晃荡的马车里忽然嗤笑一声——原来父亲说自己是“标准的”美人，是“普通的美人”的意思啊。
小时候她总觉得是父亲审美有问题。
笑完之后她有些落寞，她对父亲的印象也就只有几句话了。
月照停了下来。
顾绮瞬间坐正，理好裙摆，即使她曾在颠簸的车上趴在窗上不规矩地坐着，她层层叠叠的纱也没有一点凌乱，整理的动作不过是一套理好心情的仪式。
她扶了扶王冠，手叠在身前腿上。
车门被轻敲了三下，随后被从外面打开。
邱杨，顾绪和顾缜在路边迎接她。
开门的人是邱杨。
顾绮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嘟了嘟嘴，很快又收了起来，保持了自己微笑的表情。
顾绪带着顾缜跟在走下马车的顾绮身后，邱杨走在最后面。
顾绪和顾缜一左一右，和顾绮呈一个三角。
他们正要走入一座方形的房子。房子外圈有一圈立柱和回廊，正屋的门高至少也有四米。整个是以灰色石块为砖块，上铺青竹片样瓦片作屋顶。
是祠堂。
顾缜一眼就意识到他眼前庄严建筑的实际用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今天新换的，却已经蹭了星夜和晨风一身毛，而且只是套头衫和运动长裤，甚至自己的领子都没翻对称。
他赶忙伸手理理自己的领子。
顾绪穿得在顾缜看来也没有多认真。也是运动套装，比顾缜好一点的是衣服成套、穿戴整洁。
——绮堂姐穿得也很奇怪……
红、金、黑、白，与祠堂相关的各种不同事项里衣服基本就是这些颜色，再不正式至少也是深蓝色绸缎或者绿色棕色的麻布。
橘红纱且如此繁杂堆叠而成——顾缜觉得这有些奇怪。
显然他不是唯一一个这么觉得的人。
在离大门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顾缜身后的邱杨压抑着声音似乎咬牙切齿地说道，“顾！绮！”
顾缜回头看向他。
直呼了绮堂姐的名字，顾缜没有这个胆子。
但绮堂姐是他的师妹——顾缜又转过去看顾绮。
顾绮听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也不回应，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邱杨，消极应对他的呼喊。
顾绪不留痕迹地退后了两步，顾缜见状也退后了两步。
从他们两个中间，邱杨几步走上前去站在顾绮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顾绮。”
顾绮转过身来，身上的饰品几乎不见晃动，她双手交叠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看向邱杨。
“把衣服换了！”邱杨有些呵斥道。
顾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顾缜本来就挺怕顾绮的，直接移开了目光。
邱杨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有些生气地看着顾绮。
几秒后顾绮转身，抬脚就往祠堂里走。
顾缜看自己的姐姐，顾绪没动，他也没动。
邱杨的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来回几次后他一甩手往回走了。
顾绪立刻快步追上顾绮，动作之快差点让下意识跟随而动的顾缜左脚绊住右脚。
顾缜踩上回廊的台阶上时，顾绮已经以保持的匀速走进了祠堂的大门。
橘红色金冠的少女走入灰色与淡青的祠堂，像是颜料落入了调色板，黑白画的彩印版——祠堂忽然就活了起来。
顾绮依旧一步步匀速往前走，首饰不晃，裙摆不乱。
祠堂中央是一座木塔，每个一层木塔的外沿都点着蜡烛，微小的火苗从不停歇地燃烧着。
“福寿公主顾绮前来看望各位先祖。”
“寿安公主顾绪。”
“这是寿安公主的双胞胎弟弟，顾缜，第一次来到祠堂，以前也没有上过族谱，可能也没有告诉过各位先祖。今天我和寿安带他来给先祖看一看。”
顾绮对顾缜招了招手，她拉住顾缜的手对着木塔说道，“家里最近都好。顾缜来了云阳城，有惊无险，他还有个认养的妹妹，过几天我也带她来祠堂。六妹和七妹也很健康，五弟六弟也不太捣乱。”
她看着木塔一点点叙说着顾家每个孩子的近况，从顾缜的到来和顾绽的可爱，从顾绪熬夜加班和带领的保护计划到顾缜的某个小小弟弟或者侄子已经换牙。有大事有小事，她一声声娓娓道来，声音随着蜡烛的薄烟飘荡在整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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