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荒园
从养元殿走出来，漫无目的的走了很远，夏故渊不知何故，竟然走到了后宫西侧一处荒园门口。这是一处宫殿，宫门巍峨，高大的宫门，琉璃飞檐，厚厚的朱漆宫墙，气派非常。只是朱漆大门早已腐朽斑驳，朱漆脱落了大片，宫门紧闭。
门口几张枯黄的落叶在微风吹拂下，上下翻卷。看着是那么荒凉，渺无染烟。
随着那几片落叶，向上看去。夏故渊这才赫然醒悟，眼泪不知为何，刷的一下掉了下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夏故渊却只是怔怔的盯着那三个大字。
“景仁宫”
那匾额之上，赫然镌刻着的，是景仁宫三个大字！
悠远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当年不过两三岁的小孩儿，在这宫墙之内，玩闹嬉戏，那美艳的夫人跟随在小孩子身边追逐，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被母亲抓住，抱在怀里，母子俩以额相对，彼此欢喜。那孩子娇嫩的小脸之上满是喜悦与幸福。
那一幕幕的温馨画面，在夏故渊的心里不断地翻涌浮现。眼泪不停地涌出眼眶，如断了线的珠串，可他却没有去擦拭。
二十年了，自己从未有过丝毫机会走到这里来，哪怕是看上一眼。以前的夏故渊是不能来，如今的夏故渊，是不愿来。以他目前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传到皇帝耳中，自己少不得又有一堆麻烦。
他却不知，眼下这一幕早就被有心之人看到了……
……
刚从伤感的情绪中稍有好转，靖元皇帝躺在床上休息着，门外内侍又传话说大理寺卿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旨。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靖元皇帝喝了一碗御医熬制的汤药，让内侍伺候自己换上一身衣服，坚持着坐在旁边的龙榻之上，这才对郭春海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得到旨意，大理寺卿左少阳连忙进了养元殿，在皇帝身前十几步跪下，山呼万岁。
“说说吧，上沟村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对待大理寺卿，靖元皇帝表现得就镇定多了，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是愤怒还是平静。君臣二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左少阳闻言，连忙叩首，递上一份奏疏，恭敬地说道：“想不到这个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陛下耳中。是这样的……”
上沟村发生的事情，京兆府如何发现了凶案现场，自己到了之后得知的情况，左少阳都一一清楚的说了。最后他还补充道：“这是微臣写好的关于上沟村命案的详陈，请陛下过目。”
郭春海上前接过奏疏，转身递给了靖元皇帝。
夏牧野看了一眼左少阳，然后仔细看了一下奏疏，一目十行，了解了具体事情，他这才合上奏疏，问道：“据你所说，京都之中，许多官宦子弟也参与其中了？可有证据？”
“是！此案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微臣在奏疏上提到，微臣从提取的考生考卷之中，仔细比对了殿试五十位考生的答卷，发现出了梁氏族人的考卷非常具有针对性，还有八位官宦子弟的考卷，也十分雷同。微臣以为，这八位考生，应该也参与了科举舞弊案。具体的名单，微臣已经附在了奏疏之后！”左少阳直白的说道。
翻看了一下最后的名单，靖元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将奏疏扔在龙案之上，哼了一声，愠怒道：“岂有此理！既然你已经有了证据，为何迟疑？该抓就抓，不必忌讳。”
左少阳叩首遵旨，然后又直起身来，有些人实在过于位高权重，自己还是问清楚的好，没有皇帝的首肯，有些人动不了。
“陛下， 宁国公的儿子夏弘毅也牵扯到了此次科举舞弊案中，宁国公乃是朝中自大楚立国以来，硕果仅存的正一品国公。您也知道老国公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虽说老国公已经八十几岁高龄，可微臣这把老骨头，也拧不过老国公啊！若是没有陛下的特旨，微臣怕是奈何不了宁国公的。”左少阳拱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靖元皇帝看了左少阳一眼，他自然是知道，左少阳说的是实话，自己那位皇叔，那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谁要是敢欺负他的人，你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要跟你不依不饶。
想到这里，他又是冷哼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己不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惹是生非，书中早言：子不教，父之过。朕早说过，老皇叔护犊子，迟早害了弘毅。左卿，朕还是那句话，科举舞弊案，不管牵扯到谁，该抓就抓，改判就判。郭春海，把朕的那柄剑给左大人。”
郭春海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明黄的长剑，交到左少阳手上。
天子剑，代表着皇帝至高无上的皇权，见剑如见天子，自然是犹如圣旨一般。只是到时候，还是要还给皇帝的。
只是左少阳拿到这柄天子剑，却是犹如接过了一座万人高山。顿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紧紧地握着天子剑，心中沉思了好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良心的谴责。他是大理寺卿，是为天下人伸冤昭雪的大理寺卿，但他也是大楚的大理寺卿，是皇帝的肱骨之臣，他必须做他该做的。
郑重的放下天子剑，左少阳再次拱手，郑重其事的对靖元皇帝说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还请陛下屏退左右，微臣想要单独与陛下说。”
“何事竟然要做得如此私密！你有何话要讲，只管直言无妨。”靖元皇帝是非常讨厌这种蝇营狗苟的行为，一听到左少阳如此说，立即皱起眉头，看着左少阳，语气不善的说道。
“事关社稷安危，臣不得不如此，万望陛下恩准！”左少阳再次恳请。
眼见如此，靖元皇帝看了眼郭春海，对方自然心领神会，带着一应宫女内侍，出了养元殿。
“人都走了，左卿有何话说，讲吧。”靖元皇帝淡淡的看着他，抬手说道。
左少阳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然后说道：“这是微臣今日在梁氏族人的手中搜寻到的，请陛下明鉴。”
毕竟是死人手中拿来的，左少阳早就用绸布包裹起来，递到皇帝面前，恭敬地放在龙案之上。
一件证物而已，值得左少阳如此郑重其事吗？还是说这件证物所牵连的人，已经危及到江山社稷？
太子！难道说这件证物与太子有莫大关联？
靖元皇帝门楣紧缩，满心疑惑的掀开绸布，里面的东西赫然映入眼眸。皇帝满脸的震惊，脸色大变！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想不到太子居然真的参与到了科举舞弊案中，而且还犯下了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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