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磨锥霍霍

无论草屋还是大院，都是栖息之所，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便不会再流浪。

        师徒二人都累了，泡了一壶清茶，坐在石凳上歇息。

        忽然，阿驼听到门外有奇怪的声音，霍霍的响，好像是有人用金属在石头上磨，却又不像是磨刀的声音，阿驼好奇，便出去看个究竟。

        阿驼看见，院门口的石墩上，有一个黑衣劲装的人，正蹲在上面磨一样东西，那是一根尺余长的铁锥，一端尖利雪亮，另一端则是寸许的六边形，这不像是兵器，倒有几分像木工开料的凿子。

        这个人抬头看了阿驼一眼，阿驼也看见一张写尽了忍辱负重，却目无表情的脸，眼神冷漠而空洞。十年不见，阿驼没想到昔日一起长大的同伴，今天何以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就是昔日叫花子兵团中最弱势的一个--小刺！

        一个因为身体健全而显得弱势的乞丐，被黑皮蛋、八腿和烂爷共同欺凌过的人。就是这样一个弱者，跟着黑皮蛋投靠马贼后，却被烟杆子看中，被烟杆子收为关门弟子。

        阿驼喊道：“小刺？”心中生起的一丝惊喜，很快被小刺陌生的表情驱散。

        小刺低下头，继续磨他的铁锥，眼神也落在铁锥上一动不动。虽然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阿驼远比小刺强壮结实许多，这让阿驼心中为小刺怜惜：“十年不见，你还好吧？”

        少年时同样寡言的两个人，现在阿驼已经好了很多，而小刺却变得更加沉默，手中铁锥似乎就是他的生命，再不管不顾世间一切。莫非，他已不认得阿驼？这决不可能！

        小刺终于说话了：“还好，谢谢！”

        “到里面坐坐，喝杯茶吧！”

        “不！”

        “那你……？”

        “我是来杀你的。”小刺的声音仍然没有一丝感情，只是把手中铁锥握得更紧，咬着牙，脸上的青筋突现出来。

        小刺是马贼烟杆子的心腹，而阿驼杀了马贼头领黑皮蛋，现在小刺要杀阿驼，阿驼本不应该太奇怪。

        但阿驼不相信小刺真的会杀自己，从小他和小刺、花子三人一起要饭，一起长大，就算友情不深，也有亲人一样的感情。更何况，是阿驼不惜性命在刘屠夫的拳头下，救了小刺一命！而险些害小刺送命的，正是黑皮蛋，小刺怎么能为了仇人而杀恩人？

        阿驼问：“因为黑皮蛋？”

        “是的！”

        “那你动手吧！”阿驼盯着小刺。

        “如果我能下手，又怎么会在这里磨铁锥！”小刺的回答看似古怪，但却是事实。他的铁锥是烟杆子根据他的性格量身打造的兵刃，烟杆子要小刺像根刺一样，无情而准确的刺进对手最致命的位置，比如头顶、喉咙、心脏！但现在，他的铁锥只是霍霍的磨在石头之上，磨得很用力，几乎磨出了火花！

        小刺真正消磨的，是自己的力量，他不能违抗烟杆子的命令，却又对阿驼下不了手，他把这个矛盾转移到了石头上，就这样一直磨着……

        “小刺，要不你离开烟杆子吧？他是马贼！”

        “不！”小刺回答得很决绝，“他是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永远不会离开他！他是马贼，我也是！”

        阿驼知道劝不了小刺，又问道：“你不杀我，怎么跟烟杆子交待？”

        “这不用你管！”小刺打断了阿驼，“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如果想活命，就带着你的师父离开母牛镇吧！”说完，小刺跳下石墩，将铁锥纳入袖中，轻灵的跃上马背，如风而去！

        阿驼看得出，小刺的身法，远非黑皮蛋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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