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众玄火府修士也不觉喃喃：“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些玄火府修士当然也记得柳缺尘，那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修士，记忆中他总是清淡的微笑，单纯而安宁。一开始，众人对他搅合霄雪尘成人礼有些记恨。可渐渐的，这个年轻的修士却开始讨人喜欢起来。
有人更忽而想起一些事，记得那时候，幽莲跟柳缺尘关系还特别的好？
玄火府修士更有人感慨出声：“缺尘来玄火府后不久，那孩子便死了。”
幽莲冷笑：“是呀，柳缺尘来到玄火府没几年就死了。”
她这么一说，在场修士都汗毛倒竖！
仿佛听懂了幽莲话语里的暗示，许多人心里都咯噔了一声，只觉得一缕寒意涌上背脊。
在场的玄火府修士却禁不住皱皱眉头，纵然今日霄雪尘举止有异于平常，也很难相信霄雪尘做出此样勾当。
“府主，他会如此？”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霄雪尘蓦然尖声一笑：“对，我为什么要杀了柳缺尘？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玄火府弟子。”
幽莲尖声：“你当然要杀了他！因为他不似你想的那样，没有坠入尘埃，什么都不是。他没有羡慕你、嫉妒你，没有被你那光环耀瞎双眼。他还比你更讨人喜欢，玄火府有许多修士喜欢他的。你要他嫉妒你，可是却是你嫉妒他。你见他一分好，就觉得十分不顺意。”
“霄雪尘，你根本没有你表现的那般爱惜下属。你以前高高在上，觉得别人自然会推崇你，可是你后来却平易近人，还让我们这些玄火府修士称呼你老大。你说什么从前不懂跟人相处，我们这些玄火府武修也是受宠若惊。”
“不是！你见柳缺尘受人喜欢，你学他，你才开始纡尊降贵的笼络人心。你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玄火府弟子。”
幽莲一口一个玄火府弟子，可是她指的是她自己，也只有她自己。
霄雪尘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她。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她得不到霄雪尘，就恨不得毁了话。有一些话幽莲本不应该说，可这些话儿却是到了她的唇边，她也已经顾不得了。
她要揭露霄雪尘的恶事，让霄雪尘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掉落下来，让他霄雪尘前途尽毁，名声扫地。如此，作为霄雪尘轻贱自己的代价。
“是我亲眼所见，你亲手杀了柳缺尘，这么些年，我替你隐瞒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幽莲自知有罪，可是如今我却要将这件事情给说出来。”
她替霄雪尘隐瞒那么多年，她也有罪，可她也是顾不得这许多。
是，今日霄雪尘是十分丢脸，受尽挫败之辱。可他是仙皇精血所化，总会再恢复高高在上的地位。到那时候霄雪尘没有白月仙，也会有其他的女人。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
现在幽莲道出这件事，不是为了替柳缺尘讨回公道，是为了让自己顺意，好好的出这么一口恶气。
那些心思骤然涌上了幽莲的心头，令幽莲心口顿时泛起了几许的酸意。
她觉得自己仍然是爱着霄雪尘的，所以才想要跟霄雪尘同归于尽。
幽莲说起了当年的事，她面颊之上也是禁不住流转一缕回忆之色：“那一天，就跟前几日幽府重启一样，仙元界因仙皇渡劫生出变动，天地间气流失衡，顿时也浮出了空间裂痕。”
那一天，自然也发生了别的。
柳缺尘寻上了幽莲，他说，幽莲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青年修士这么说话时候，他面颊羞涩腼腆，眼睛却是闪闪发光，生出了一缕说不出的情意。
幽莲是个成熟、美艳的女子，她其实不乏裙下之臣，只是在霄雪尘跟前屡屡受挫罢了。
听到了柳缺尘这么说，她却觉得好笑。柳缺尘真是孩子气，自己怎能跟他走呢？
玄火府何等尊贵，霄雪尘又何等耀眼，她早对玄火府年轻耀眼的府主动心，情窦初开。
不过被人喜欢，总归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的。
所以她目光转到柳缺尘身上，准备说几句不伤人的婉拒的话。
可触及柳缺尘那张热枕的面孔，她心底蓦然动了动。
那时候她刚刚爱霄雪尘，不动声色试探了几次，却总没什么结果。幽莲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也是生出了些挫败之意。
但现在柳缺尘这般看着她，比她小些的青年眼睛里流转热切的爱，是全心全意的爱。
那双眼睛里只有幽莲一个人，再没别的人。
她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被人这么爱着也不错。
但这并不代表幽莲真要跟柳缺尘走了，她心乱如麻。
后来她又想，若自己告诉雪尘，有另一个男子心仪自己，霄雪尘会不会乱一乱，生出些危机感呢？
那时候还没有白月仙，这纠纠缠缠的三角恋是以幽莲为中心的。
幽莲是个会算计的人，她犹豫了半天，决意试一试府主。
情场如战场，幽莲觉得用些小手段，也是无可厚非。
她一向会玩弄人心，带飞节奏，谁都知道她是个能干又聪明的女修。
然而她去时候，却看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她看到了霄雪尘恶狠狠给了柳缺尘一剑，将柳缺尘生生推下因为天地异动生出的空间裂痕之中。
幽莲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飞快掠过去，可柳缺尘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却是坠下去，幽莲伸手想抓也没抓住。
是呀！那时候自己下意识想要救柳缺尘的！柳缺尘的死跟自己没关系。
她没有抓住，而她也绝不能随柳缺尘一道一跃而下。这空间缝隙危险之极，任何修士这般一跃而下，都会被震碎皮囊，绝不能活。
然后她猛然回头，看着身后杀人凶手，看着这位年轻的玄火府府主，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霄雪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鲜血滴答，从霄雪尘握的利刃尖儿上滴落。
幽莲生出了一抹模糊的恐惧，她面上不露，彼时精明如她，是怕霄雪尘杀人灭口的。
可霄雪尘那时毕竟太年轻，他是激情杀人，是因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脸上浮起了恐惧，只想遮掩这件事。
他都握不住手里兵器，咚的落在地上。然后他快步上前，握住了幽莲的手掌，他哀求：“不要说出去。”
然后霄雪尘说：“我不能离开你，更不能没有你。我，我是见他要带你走，所以一时情切。”
这不过是一个卑劣的杀人凶手说的谎话。
以幽莲之心机，她当立刻分辨得出来，但她没有。
霄雪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将她手指骨捏得生生发疼，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自己。那眼里充满了哀求，可怜之极，仿佛幽莲是他未来人生命运的主宰。
这些话熨入了幽莲的心里，满足了她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玛丽苏情怀。
之前霄雪尘是那么的高傲，自己向他讨好，他也爱理不理。可是现在，霄雪尘那高傲冷漠的面颊已经浮起了一抹卑微的赤红。
他在讨好自己！
只要自己撒开霄雪尘的手，霄雪尘就碎掉了！
现在，他们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霄雪尘就离不开她了！
所以幽莲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是轻轻一皱眉，仿佛是姐姐责备弟弟似的不悦说道：“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做这种事？”
然后，她轻轻的，缓缓说道：“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的！”
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时候她志得意满，她以为自己已经将霄雪尘死死握在手心，她以为这条人命就是彼此之间的契约。而自己和霄雪尘之间，有任何人都不能破坏的紧密关系。
霄雪尘惊喜交加的表情映入了幽莲的脑海，仿佛自己是他的神。
过去这么多年，幽莲也没忘记。
可霄雪尘早就忘记了！
若霄雪尘还记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盟约，就会知晓他绝不能抛下自己，把她像垃圾一样扔掉。
如今幽莲将当初种种娓娓道来。她眼底流转一抹恨意，说出话语却是令人震惊。
震惊之处不在于区区柳缺尘的死，而在于霄雪尘居然是个这种秉性的人。
霄雪尘居然如此心胸狭隘，不能容物。
其实柳缺尘再如何讨人喜欢，也绝不能跟霄雪尘相比，更威胁不了霄雪尘的地位。霄雪尘应当也是明白这一点，可他气量狭小，竟连这样的事情也是容不得。
幽莲说到了此处，还为她自己辩白：“是他恳求我，说他不是故意的，说这么做是为了我，竟是舍不得我。我早明白他是玩弄我的感情，随意利用我为他遮掩。可是，我却仍被他所欺！我，我终究不过是个被感情所误的可怜女子。”
事到如今，幽莲竟还在为她自己洗白。
她不但嘴里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不错，那时候她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个可怜的糊涂女子罢了。
霄雪尘仗着自己深情，利用自己感情，哄哄自己，她便迷得晕头转向。
缺尘，也是可怜。
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柳缺尘不是她杀的，她那时候甚至还想救救柳缺尘。
她有什么错呢？错在太多情，不小心喜欢上一个渣男。
幽莲总是很擅长让自己占据道德制高点的。
她隐瞒这件事情这么多年，如今将事情原委这样娓娓道来，她还为自己寻到了洗白的理由。
卿本多情，奈何误了此生。
奇怪的是，幽莲失恋的酸涩仿佛也没那么难受了。她甚至不觉冷静下来，替自己开脱。
她不及细思自己若真那么爱霄雪尘，此刻为何竟是这样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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