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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责问


  红甲骑士的第一次出现,将范闲从澹州带到了京都中。而现在红甲骑士的第二次出现,就这么阻止了庆帝将陈启明带走的可能。

  “范建,咱们的户部侍郎,朕想问你,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臣得知若若的夫婿没有陛下的命令,就这么来皇宫中。定然会冲撞了陛下,便叫手下的人带上了军队,前来将那不成器的小子和若若的夫婿带回去。只是没想到,若若的夫婿还是臣冲撞了皇宫,冲撞了陛下。范建有罪,请罚!”

  接着,范建就向那站在白袍军队后的庆帝跪下。

  “范建,朕看你是满嘴昏话。朕问你,你可知现在你带着军士站在朕的白袍军面前,代表了什么?朕问你,你可知你站在那人前,又是代表了什么?”

  庆帝几乎是强忍心中的愤怒,对范建说出这一段话。明明这个冲击皇宫的东夷人,以及他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即将落入自己的手中。现在却被这个忽然间跳出来,带着红甲骑士的范建,打破了自己将继续下去的计划。

  这是庆帝,没有想过的。

  其实范建从陈启明从范府中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陈启明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看出了陈启明接下来要做什么。

  从那种眼神中,范建看出了几分毅然决然的气味。可范建似乎还不想,让陈启明就这么落入庆帝手中。因为范建还在等,等陈启明能对自己说出当年的真相。

  虽然,范建从那些发生的事情中。有了几分推测。可那也只是推测,再者范建也想将陈启明也放在范闲的身边。虽然范建知晓,五竹作为叶轻眉的仆人不可能不在范闲身边。可谁会觉得,自己身边的高手少呢?

  所以为了,叶轻眉,他愿意现在站在庆帝的对面。实际上,若不是陈萍萍不在京都。他也不愿意,自己先跳出来。还有,范建不知为何,从范若若从范府中走出时的看向陈启明离去的背影时的目光中。

  看出了,那种曾经他看叶轻眉的模样。

  “或许,是看错了。”范建来到皇宫中,看着倒了一地的人时他这么对自己说。

  “臣下,不知道陛下所说的意思是什么。臣下只知道,陛下为赐婚若若的夫婿没有陛下的命令便来到了皇宫中冲撞了陛下。现在,臣来将他从皇宫中带走。”

  接着,便让那些站在范建身边的红甲士兵将坐在地上的陈启明带走。

  “范建,朕问你,你怎么敢......”

  “别在这问过来,问过去的。言若海,我陪你回监察院。”

  红甲骑士才刚走到陈启明身边,陈启明就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打断了正在之乎者也的两人,陈启明甩开红甲骑士走到了言若海身边。

  “朕没叫你走,你怎么敢走?”

  听见庆帝的话,陈启明转身看向庆帝。

  “我不是南庆的人,况且我在京都中伤了人,不是应该归监察院管么?庆帝我说我要走,关你什么事?”

  说着陈启明就走到了言若海身边,跟言若海说,“还不走?等着庆帝给你茶喝么?”

  也没在意恼怒的庆帝和一边倒在地上的范闲,还有那似乎使来救自己的范建。现在的陈启明再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了,他只想自己一个人躲去监察院中。

  就这么,陈启明走出了皇宫。

  在陈启明离开皇宫的时候,范建也带上范闲和范若若离开了皇宫。

  这一场的由陈启明闹出的风波,似乎就这么平静下来了,但庆帝的心中却是不会这么想。庆帝嘴上虽然没说,但庆帝已经将那范建还有监察院再一次记恨上了。

  “好一个范建,好一个大宗师,你以为你进入监察院中,就这么完了么?你进了监察院,不是还有范闲在外面呢?这盘棋,朕不会放过你这位大宗师的!”

  一场风波过后,那些经历过这场风波的,皇宫中守卫的侍卫。心中怎么都忘记不了那个,满身血气说话总喜欢“啧啧啧”的陈奇墨。

  也忘不了,那一人之力缴去所有侍卫兵刃的陈启明。

  修养好伤势的范闲,来到了监察院中。他现在想看看,那个自愿走入监察院的陈启明现在怎么样了。这一次能见陈启明,也是范闲给王启年塞了不少银子。

  又借了三处的威势,才见到了这个关押着的陈启明。

  原本,范闲一位他会被关在幽深不见天日的铁牢之中。

  可走入监察院的监牢,看见的却是盘坐在木头监牢中的陈启明。

  那场几日前的风波,似乎和陈启明没有半分关系。范闲推开木门,走入监牢中。

  盘腿坐在陈启明的对面,“说吧,现在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么?”

  “交代,范闲为什么你认为。我应该给你交代?”

  “就因为,你伤了若若。”

  “范闲,伤了范若若的不是你,是陈奇墨,这你有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却激怒了,坐在陈启明对面的范闲。范闲走近盘坐着的陈启明,双手抓住了陈启明的衣领。

  “陈启明,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么说。你说那个人是什么陈奇墨,但你什么时候证明过那个陈奇墨真的存在过。完全是你的一口之言,谁能证明?谁又能证明,你身体中真的住着一个,和你现在的你性格完全相反的陈奇墨?”

  “你信不信由你,范闲将我的衣领放开!我不知道,你凭什么来问我。”

  “你说什么,我凭什么来问你?就凭范若若,是我范闲的妹妹。”

  “妹妹,范闲,那你问过范若若要你这个哥哥来为他来找我麻烦了么?”

  陈启明的问话,让范闲抓住陈启明衣领的手无力的放下了。似乎范若若从上次的风波后,就一直呆在房中不肯出来。今日,范闲也只是觉得心中恼怒,才自己来问这陈启明。

  “范闲啊,范闲,你知道么?其实,我很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人,我为什么却来到了一个东夷陈奇墨的身体中。你却能拥有自己的身体,拥有自己的人生?”

  陈启明的话,让范闲再一次愣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将陈启明也是一个穿越者的事实都遗忘了。

  “范闲啊,范闲,你一出生就有那么多的人为你的未来负责,为你的未来铺路。甚至,才刚刚成年,就什么都有了。有人保护你,有人帮你,有人为你的路清出一条该走的路。不用当心钱财,不用当心未来,不用当心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因为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有人帮你。老天爷,给你这个主角开的光环可真是大啊!”

  “可我呢?你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面对的是什么?你知道陈奇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我告诉你范闲,他的记忆中除了杀戮,就只剩下杀戮。从幼年到中年,他杀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你知道,接受了他的记忆的我是什么样的么?”

  “你看见笑着,无赖着的我。那你可记得,你四岁时,那一个海边小岛上的尸首。这些,都如那从不曾散去的雾霾围绕在我身边。每次一闭上眼,我看见的除了那些血色外,便是那些曾经逝去的生命。凭什么,凭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承受这么多杀戮。”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过的不过是那普通人的人生。但范闲,你知道么?我为什么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我如果还留在那个小岛上。给那个小岛带来的会是什么,除了杀戮还会是什么?”

  “所以范闲,我只有跟在你的身边才能得一丝安逸。有的时候,我在想,若不是我来到这个陈奇墨的身体中。他是不是已经化作,南庆历史中的一丝尘埃飘散在南庆的历史中。”

  这一段话,是陈启明一直想说出口,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的。

  范闲听着陈启明的话,他愣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眼前的人心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心事。

  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范闲一直将他看做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可这一段说出后,范闲也明白了陈启明的心中那些纠结和无奈。

  但范闲却不认同,陈启明如此一段责问的话。

  “你说你羡慕我,但你又何尝不是被人羡慕的角色。你这一身深厚无比的内力,岂是一般人随意就能得来的。再者,你说你心中难以遗忘那些被杀戮的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为那些人做什么。还有,若你真是想悄然离开,南庆又有谁会知晓。”

  “天下这么大,我范闲就不信没有一个地方,你不能安心的活下去。”

  “你陈启明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自己为自己找借口。什么道家的经典,你嘴中再念再多的道家经典,你以为你陈启明真能在成为道教传人么?”

  范闲的话语中,陈启明似乎看出了叶轻眉的模样。那时候的叶轻眉做出自己的抉择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断然。或许范闲真是叶轻眉的儿子,做事说话都是如此决绝。或许,这就是心中装有大志的人。

  可陈启明,原本就不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他想要的,只不过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范闲啊,你以为这一身深厚的真气怎么来的。你认为陈奇墨他怎么可能在杀戮中,得出一身纯正的道家真气。陈奇墨只不过靠自己的胡乱摸索,在那家道家经文上摸索出一条快速积蓄真气的办法罢了。在我看来,他的办法近乎魔道。你以为,我想念那些道家经文么?”

  “你怎么不来试试,压制那个已经近乎摸索出魔道的法诀的陈奇墨。我只能用道家经文,来压制他的戾气。我陈启明不想成为什么人,我陈启明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普通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用在乎被算计,不用在乎成为他人的棋子。”

  “够了,陈启明你说的话,我不想听,既然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成为了大宗师。你为什么不以你大宗师的身份为这个世界作出贡献呢?”

  听见范闲对自己这么说,陈启明只能笑笑。现在的他,连体内的那个不稳定的陈奇墨都解决不了。还说改变这个世界,这不是在说笑么?

  “不说了,不说了,以前我就以为活着就需要自由,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这个监察院的监牢,似乎挺好的。范闲,你走吧!”

  说到这范闲已经明白,现在的陈启明心中的意志已经全部消沉了。范闲看着再一次,闭上眼一眼不发的陈启明。

  “那这一次,你又要在这个故步自封的监牢中呆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可惜,陈启明没有回答范闲的问题。

  就在范闲站起离开前,他想起了什么有对陈启明说道。

  “那庆帝下的旨意呢?还有你欠我们范府的人情呢?”

  但陈启明还是不说话,范闲只好离开了监牢。在关上监牢门的前一颗,陈启明幽幽地对范闲说了一句。

  “我欠的只是范建的人情,对不起的是范若若,这婚事能算就算了吧!对了,今后有什么事就别来我了。毕竟,我只是一个东夷人!”

  走出监察院的监牢,范闲看着天空中明媚的阳光。心中回想着陈启明对自己的责问,回想起从陈启明口中说出的那一个“主角”这一个词。想着走着,范闲走到了监察院门口的那块石碑前。看着石碑,范闲对叶轻眉心中暗道。

  “娘啊,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范闲走出去后,陈启明睁开了双眼。看着木头的监牢,现在他留在监牢中。也是在自己的心中建起了一个,大大的监牢。不愿再往外,踏出一步。他以为自己有对未来的先知先觉,便能平稳的做一个看戏的人。

  但现在他这个看戏人,也却成为了那在戏台上的一个戏子。在演一场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向什么地方的,以及什么未来的戏。以前的他,想过改变庆余年中那些人的命运。想着跟着范闲,跟着记忆中的人,慢慢地向前走。

  可现在看,陈启明却明白了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再一次,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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