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4

　　那是一支锐利的骨箭。

　　骨箭不偏不倚，射中了白玛的肩胛。姬玛则幸运地躲过了这一箭。

　　两人倒地之后，白玛受伤的地方血流如注。她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姬玛惊恐地抱住了妹妹，连声呼唤着：“白玛！白玛！”

　　白玛连惊带吓，之前的脚伤加上现在的箭伤，让她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她哭着对姐姐说：“阿姐，我好痛，让我死了吧。”

　　姬玛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哭起来，说：“好白玛，你忍一忍。女神娅莎姆会保佑你的。”

　　正当两姐妹不知所措，混乱惊慌时，一只黑色的大狗旋风般窜了出来，冲到两人面前。当大狗见到躺在地上的白玛时，原来凶猛凌厉的眼神突然变了。大狗冲着姐妹俩，汪汪地叫起来。它的叫声虽然很响亮，但并不是那种带有威胁性的叫声。

　　白玛被黑狗的叫声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不停地在心里祈求着女神，保佑黑狗不会伤害自己和姐姐。

　　姬玛第一眼见到黑狗时，以为那是一只狼，她心里一沉，心想她和白玛都逃不了了。但当她和黑狗的眼睛对视时，姬玛意识到这是一只猎狗。这也就意味着它的后面跟着有猎人。姬玛猜想这个猎人可能就是她们要寻找的阆族人。她惊慌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俯身对白玛说：“别怕，白玛。这个是猎狗。可能是阆族人的。它不像是要咬我们。”

　　“我不喜欢阆族人，他们为什么用箭射我们呢？”白玛哭着说，她仍然不敢睁开眼睛，因为箭伤的痛楚，她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可能是猎人看错了吧。我也不知道。只要他们不再伤害我们就好。”姬玛试图为白玛止血，同时安慰着她道。

　　不久，一个身披兽皮，头上束着一条额带，发束上插着一条黑色羽毛的男子悄然无声地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当看到受伤的白玛时，他那晶亮的眼睛闪出吃惊的神色。

　　来人正是嘉良玘。

　　嘉良玘没有想到自己射中的竟然是个人，而且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

　　嘉良玘此次上山打猎，已经在大巴山上转悠了三天三夜了。今天是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时，他远远地看到树林里有一只狼在行走。他毫不犹豫地撘弓，一箭射了出去。他的狗黑毛，在他射出一箭之后，也像往常一样飞奔了过去。

　　嘉良玘感到奇怪的，是黑毛发出的和往常不一样的叫声。

　　往常，如果是嘉良玘射中了野兽，黑毛的叫声中必定充满了兴奋。若是野兽还在挣扎的话，黑毛则会一边和野兽撕咬，一边发出警告的叫声，呼唤主人赶紧过来相助。而今天，黑毛的叫声里有一种不安。嘉良玘追随着黑毛的叫声匆忙地跑过来时，赫然发现了姬玛姐妹俩。

　　第一眼看到受伤的白玛时，嘉良玘以为她已经死了。他的骨箭的功力之强，死在他的箭下的野兽无数，全阆族都知晓。他上前一步仔细查看时，发现白玛只是肩胛骨中箭。嘉良玘心里这才感到安慰下来。

　　他单腿跪下在白玛身边，考虑着动手解救她。

　　姬玛见到嘉良玘时，不知为何，她几乎马上就肯定了这个人是自己和妹妹要找的阆族人。嘉良玘那黝黑得闪闪发亮的脸庞，让姬玛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她预感到嘉良玘不会伤害她们，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对嘉良玘充满了信任。

　　白玛也看到了嘉良玘。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眉眼发光的壮实男子，仿佛感受到一股超自然的神力。她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哭泣，蜷缩在姬玛的手臂里。

　　嘉良玘神色严肃地示意姬玛将白玛交给他。姬玛像是被他的眼神魔咒了一般，很放心地将妹妹交给了他。

　　像是接过一个婴儿一般，嘉良玘小心地接过白玛。然后，他趁着白玛还惶恐着没明白自己的用意时，一只手托着白玛的背，另一只手则冷静地迅猛“咻”地一下，抽走了她肩上的箭。

　　姬玛目瞪口呆地看着嘉良玘抽出的骨箭，她甚至来不及叫出声来。嘉良玘又示意着让姬玛抱回白玛。接着，嘉良玘从身上的兽皮袋里，摸出一些黑色的东西，细心地敷在了白玛的伤口上。他示意姬玛不要动，自己站起身来，取下身上的一个葫芦，让姬玛给白玛喂葫芦里的水。

　　姬玛顺从地按照嘉良玘的示意，给白玛喂了些水。很快地，白玛就平静了下来。不久，白玛就在姬玛的怀里睡着了。嘉良玘见此，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姬玛感激地对他说道：“谢谢你救了我阿妹。女神娅莎姆保佑。你是阆族人吧。”

　　嘉良玘听不懂她的话。他不明白这两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深山之中。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深山里有多危险吗？我的箭若是偏一点，她就必死无疑！”

　　姬玛虽然不懂嘉良玘说的什么。但她猜想他一定是在询问自己和妹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于是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尽力地解释着自己来这里寻找阆族人的原因。她告诉嘉良玘，妹妹白玛被大酋长看中，要拿去祭神。白玛不想死，她们因此逃跑出来。

　　嘉良玘看着姬玛的比划和她那时而惊恐，时而急促的表情，猜想她们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但彼此语言不通，再问也是枉然。他觉得自己把人家射伤了，不能就这么不管了。于是说道：“你们家在哪里？是迷了路吗？”

　　姬玛因为对方听不懂自己，也感到很焦急。她只好反复地比划着说道：“你是阆族人吗？你救救我们好吗？求求你了！”

　　嘉良玘看着姬玛焦急的样子，尽管不知道她是何意，他很耐心地安慰她说：“我带着你们去我们寨子里养伤，养好了伤，我再送你们回家。你不用担心的。”说着，他示意姬玛自己来背白玛。

　　姬玛见此，觉得嘉良玘一定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她这才放心下来。她将白玛放到嘉良玘的背上，然后跟着他，三个人和黑毛一起，开始他们回家的行程。

　　山路崎岖。三个人时而行走在参天的密林中，时而行走在陡峭的山崖边。平时在山中行走有如麋鹿般敏捷的嘉良玘，此时因为身上背了一个人，加上还要不时关注一下尾随在身后的姬玛，他的脚步比往常慢了许多。

　　走着走着，他感觉到背上越来越热，热得像是一盆燃烧的炭火。他警惕地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来，用手探了探白玛的额头，果不其然，白玛的额头热得烫手。再看看昏睡着的白玛，脸烧得通红。

　　从后面赶上来的姬玛，也注意到了白玛的异常，她伸手摸了摸妹妹，不禁抽了口冷气。白玛在发热！她知道这是不好的征兆。她焦急地对嘉良玘说道：“你还有水吗？她需要喝水！”

　　嘉良玘当然知道白玛此时最需要的是水。可是他葫芦里的水已经喝光了。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他们离寨子还很远，看来他必须想办法找到泉水。

　　嘉良玘背着白玛来到一处树荫下。他将白玛轻轻放下，然后拿出葫芦晃了晃，对姬玛示意自己要去找水，并且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些水来给你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同时对黑毛打了个手势，说：“黑毛，你在这里看着，好好保护她们，知道吗？”

　　黑毛懂事地摇了摇尾巴，警惕地蹲坐在了白玛的身边。

　　姬玛目送着嘉良玘远去。她焦虑不已地妹妹身边坐下，把白玛抱在怀里，低声地对着昏睡着的妹妹念叨着道：“白玛，白玛。我们很快就要到阆族人那里了。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嘉良玘对这一带并不熟悉。

　　大巴山实在太大了。即使在山里闯荡了十几年，仍有许多地方是嘉良玘鲜少涉足的。他只能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去可能有水的地方寻找泉水。

　　他足足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涓涓的流水声。嘉良玘高兴极了。他冲了过去，自己先喝了个饱，然后才把葫芦灌满了水。

　　正当嘉良玘心满意足地往回走时，远远地，他突然听到了黑毛的叫声。

　　黑毛的叫声有不同的意思，这意思只有嘉良玘能够听得懂。而此时黑毛的叫声显示出它遇到了野兽，而且是不同寻常的野兽。嘉良玘仿佛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大脑。他迅即加快了脚步，同时备好了手里的弓箭。

　　当他跑过丛林，远远看到白玛两姐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白玛姐妹俩面前，是一只几乎有人那么高的野兽！黑毛对着野兽狂吼不已，但并不敢上前撕咬。而那野兽，居然并无侵犯两姐妹的意思。它就那么站着，和人对视着。

　　嘉良玘的心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

　　那不是狼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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