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皇家宴
回到姑苏城已是戍元二十四年的第五天，正月初五。
“殿下，惊月姑娘早早启程前往上京赴皇家宴。”
穿戴好华服的裴君越沉默半晌，才自鼻腔中发出回应：“嗯。”
“皇家宴？”谢子贤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含糊不清的问了句。
惊蛰解释说：“上京皇家宴是当今圣上每逢元宵佳节举办，诸位皇子都会返回上京献上贺礼。”
裴君越不紧不慢的往谢子贤嘴里递了块糕点，附耳说道：“明日你我也要动身前往上京赴宴。”
吞下口中的糕点，谢子贤习惯性应了声好，意识到不对劲她又立马改口：“我？我可不去，我情愿和外头那些花花草草作伴也不愿入宫面圣。”
“此话当真？”
“当真。”
坐着的裴君越站起身来，就往门上一靠，一脚踢开了另外一扇门，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你杵那作甚？”谢子贤不解。
裴君越反问：“谢子贤你搁那干嘛？”
“寝殿，顾名思义休息的地方，我不在这我能去哪？”
“滚外边去，刚才不知是谁说要去和花花草草作伴...”
谢子贤正了神色，高声道：“得，我必定履行我的职责，在圣上面前营造恩爱美好的气氛，创造人传佳话。”
随着高喊悠悠落下，裴君越嘴角微挑，他走出寝殿，衣物上沾染了些融雪的小水珠，眼底寒意蔓延。
太平的上京，得搅上一搅了。
马车上——
谢子贤喝了口裴君越递过来的热茶。
“谢子贤听好了，我接下来给你讲解下皇家诸位的关系。”
谢子贤手中摩挲着杯沿，眼眸一眯：“我洗耳恭听。”
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一行马车驶入宫内，不远处的光明殿正是当朝皇帝的正殿，飞檐盘旋而上的龙，金鳞耀甲，欲腾空而去，三千宫人手执华灯屈膝恭候着来宾，无不显露帝王家的威严。
可这从古至今最无情的，还属帝王家。
一路上谢子贤思绪重重，她想起了之前听闻的赵盼兮，那位年仅三十的德妃被深宫困住了半辈子，她若泉下有知会放心自家儿子重回宫廷么？
佳人再难得。
“在想些什么？”今日的裴君越格外温柔。
“没什么，快到我们了吧？”
今日谢子贤上身着鹅黄丝雀纹长衣，下系暗纹春花绽开裙，还披上裴君越不知哪整来的鹅毛大氅，别有一番风味。
“越王携越王妃向皇上请安，愿皇上万岁！”外头领事太监掐着嗓子喊道，谢子贤同裴君越下了马车，几个女宫人呈上了丝巾罗帕为他们净手熏香。
系列繁琐的礼仪结束后才可进入殿中参拜，光明殿门前的门槛可真高，谢子贤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栽了过去，幸得裴君越手疾眼快扶住了腰，并且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行至殿中，须得叩头施礼，谢子贤还未见着主人公圣上就一股脑的按下头。
“儿臣拜见父王，愿父王万事如意，高枕无忧。”
“好，赐座。”苍劲有力的声音从上头传来，这下谢子贤才得以窥见天子面目，裴故卿龙袍加身，端坐龙椅上，不怒自威。
随引领的太监至赐座，谢子贤手心里的汗才少了一把，真不愧是皇家宴。
光明殿内青玉地铺着一层厚厚的祥云锦缎，踩在脚底下软和舒适，谢子贤百无聊赖，又不愿竖起耳朵来听那些冗长的祝词吹嘘，于是乎扯了扯裴君越的衣角，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家的家宴都这么严肃的？怎么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怕是走错宫殿了！”
裴君越略皱俊眉，从袖中掏出了些小糕点塞到谢子贤手中：“安分点，你老实吃便是。”
谢子贤一向不为强权所折腰，唯独败在这颗胃上，这份被体温烫热的糕点正合她的心意，一口一个吃了起来，眼睛也在大殿四周转了几圈。
距离皇上最近的位置，正坐大皇子裴君明，乌黑的发梳理一丝不苟，全盘上了发顶，谢子贤惊叹于由于他的头发箍得太紧，双眼都被吊了起来，活像是狐狸眼。
大皇子一定是众皇子的榜首，皇家模范子弟，神情严肃，对于龙椅上端坐的皇帝之言极为赞同。
目光掠过几个无关紧要的位置，第四个位子上是裴君越同父同母的长兄裴君华，兄弟俩眉目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若说谁更胜一筹，谢子贤自问，当然她的心还是会更偏向于自家人。
“举杯——”领事太监喊道。
手忙脚乱，一时之间谢子贤还真不知该举哪个杯，犯难之际裴君越顺手递了个杯子上前。
“朕的儿子都已成家，朕倍感欣慰，今日一见儿媳，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谢子贤内心一紧，她方才感到皇帝略带探究的眼神往她这处瞟了一眼。“望各位儿媳早日为朕的儿子诞下皇孙，来日再聚便是三代同堂共享天伦之乐。”
皇帝言毕，饮尽杯中酒，众人见状纷纷掩袖喝起酒，谢子贤也不例外，刚把酒嘬了一口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此酒一股子馊味，在口腔里强有力的蔓延直击天灵盖，可旁人都是一副无事的样，到她身上可万万不可出糗！
使出绝招——捏鼻子一式！咬紧牙关总算吞了下去，一旁的裴君越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体贴的伸出手来帮谢子贤拍了拍后背，谢子贤来不及阻止，身子猛地一僵，肚子一阵翻江倒海。
“呕、呕...”
大殿内的人全看过来了，众人目光过于炙热，谢子贤眼见不妙，正在搜刮肠肚的挤出解释，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九皇媳这是怎么了？”身居高位的皇帝开了金口，令谢子贤惶恐。
她刚想回答就被裴君越的话截住了，只见裴君越一脸焦灼，全然没有谢子贤料想的得意。
“回禀父王，子贤近日茶饭不思，时常会作呕，还请父王见谅，儿臣替她向您赔不是，搅了您的雅兴。”
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谢子贤也不插话，就任由裴君越继续编造去。
“哦？此等大事为何不请御医一治？”皇上抚掌片刻，若有所思。
“回禀父王，儿臣与子贤商量着还是觉得家宴事大，区区小病不足挂齿。”
“胡闹，你俩虽年轻但身子也由不得此等糟蹋，来人，传御医。”
待命的御医很快上前为谢子贤诊脉，在此当中谢子贤恼羞成怒的剜了几眼裴君越。
一番诊断下来，御医傻眼了，谢子贤眼看着他不算饱满的发际线又秃了几根，问道。
“御医，我这是怎么了？”
御医咽了口唾沫，走到殿正中跪下：“恭喜皇上，越王妃这是喜脉啊！”
众皇子先是诧异，后知后觉中都站起身来祝贺道：“恭喜父王，贺喜父王。”
咣！御医的话给谢子贤当头一棒，她都还是个清白姑娘家，哪来的有喜？
“这是演哪出？”谢子贤咬牙切齿一字一眼的逼问道，大有扒皮之势。
“可别动了胎气，孩子珍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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