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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香凋


  就在邓绥和陆珩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近前一看是廷尉府侍卫,只听他边跑边喊道:“张大人,不好了!”

  陆珩斥道:“何事如此惊慌?”

  侍卫面露惊惧之色气喘吁吁道:“启禀大人,方才郑贵人在牢里自尽了!”

  “什么?!”陆珩和邓绥几乎同时惊呼一声。

  就在半个时辰前,郑颜在天牢写下了认罪书后撞墙而亡。邓绥和陆珩立刻赶到了廷尉府天牢。

  郑颜的尸体就平放在冰凉的牢床上,底下垫着破旧的草席,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廷尉府自陆珩而下一众官吏全都围在牢房外,乱成了一团。仵作已经到场,等待发号施令后便按规矩验尸。

  待陆珩进来后,立刻有人将郑颜的认罪书呈上。在过去三天里,廷尉府用尽各种手段,郑颜始终一字不肯落笔,现在米黄色的帛纸上只有寥寥一句话:

  “谋害皇子乃我一人所为,与刘胜无干”

  陆珩仔细卷起帛纸,命手下封存起来准备呈交皇帝,然后沉着下令道:“仵作验尸!”

  当仵作将盖在郑颜身上的白布掀开时,在场所有人无不发出唏嘘的声音,邓绥更是头皮发麻,险些没有站稳。

  只见郑颜尸身上满是累累伤痕,那是鞭刑后的血痕,她的天灵盖几乎被撞裂开,鲜血混着脑浆糊满了半边脸,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如此惨烈,这一撞,她必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具狰狞可怖的尸体。

  郑颜那娇艳的、傲慢的脸,仿佛还鲜活的闪现在眼前,邓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紧抓着秋蓉的手,全身都在颤抖。

  仵作动作很快,须臾功夫便回禀道:“启禀张大人,人犯确系头部重击而亡。”

  看来是畏罪自尽无疑了。陆珩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可以说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办案,整日提心吊胆,三天三夜未合眼,现在总算是可以结案了。

  “盖上吧。”陆珩面无表情的命令道,随即转向仍在错愕中的邓绥道:“臣即刻便去面圣,此地污秽,还请邓贵人速速离去为好。”

  邓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廷尉府走出来的。她不是没见过死人,恰恰相反,她幼年时便已经历血光剑影,贺兰山下,她也曾亲眼见过汉匈两军将士一具具残破的尸体。然而方才这一幕,依然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冲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广德殿里,刘肇脸色铁青的听完陆珩的奏述。他阴鸷的目光如一把利刃插在郑颜认罪帛书上,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毒妇!

  妃嫔毒杀皇子,传出去势必令天下人诟病君主无能,耻笑后宫治理无方,这对于极重声誉的刘肇而言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故而刘肇尽管恨极了郑颜,却还是不得不隐瞒实情,对外只宣称其言行失德,先褫夺了贵人封号,两日之后又宣称其因病暴毙。半个月后,刘肇又找了个由头将郑颜之父郑弘贬至幽州。

  曾经风华绝代,也曾经荣宠一时的郑贵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这座宫城里消失了。刘肇命人将她用过的所有物件全部丢弃到了宫外,又将和欢殿所有宫人下放至永巷做苦役,他抹掉了关于这个女人的全部痕迹,就仿佛她从未在后宫出现过一样。

  不久后,宫里悄悄流传出一个消息,说是皇帝命人将郑颜的尸体用草席裹着扔在了洛阳城东后山的乱坟岗里,任凭秃鹫蛇鼠啃食。

  这一桩毒杀案牵出的腥风血雨就这样过去了,似乎一切滔天罪孽都随着郑颜的死去一同埋进了泥土里。

  至于刘胜说过的那些话,关于那个凭空消失的侍女,关于那只杀人木偶的真实来历,一切一切全都随风消散的无声无息。一个恶毒罪妇生下的痴傻儿子,又有谁会把他说的话当真,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听他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再同他说话,所以就连自己母亲真正的死因,刘胜都还懵然不知。

  邓绥看着这一切,只有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郑颜已死,罪证确凿,无人会再去探究那些细枝末节的真真假假。况且这件事是皇帝心中不可触碰之痛,更无人敢去忤逆龙颜。邓绥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厉害,所以她只能将怀疑藏在心底,冷眼旁观。

  阴静姝又断断续续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才算真正醒过来。

  锥心蚀骨的痛每时每刻都像千虫万蚁啃噬着她的心和她的身体,只要一闭上眼睛,她挚爱的康儿七窍流血的惨状就回荡在面前,折磨的她无法入睡。短短半个月时间,阴静姝瘦到整个人到只剩下皮包骨头,仿佛一下子像老了十岁。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两鬓竟生出了屡屡白发。

  刘肇见阴皇后如此消沉,内心也万分煎熬,失去刘康这个他唯一可以寄望的儿子,对他而言是一个更为沉重的打击。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大汉天下系于他一身,他不能,也不敢耽于儿女情长。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阴静姝的身体方有丝丝好转之际,又传来了一个噩耗:司空阴纲,因旧疾发作,暴毙于阴府。

  阴纲近年来本就身染沉疴,在刘康之死的打击下,病情愈加沉重。那日在书房处理政务,忽感胸口剧痛难忍,正欲起身唤人,只觉天旋地转,便一头栽倒在地,等到太医赶到时,已经全身僵硬,没了气息。

  朝野上下一片悲恸。阴静姝在得知父亲的这一噩耗之后,半晌无言,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空洞的眼睛里一滴泪也没有,仿佛她所有的泪都已经全部流干了。

  接连失去了最挚爱的儿子和最倚仗的父亲,阴静姝整个人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在她骨瘦如柴的身体里,只剩下一团仇恨的火愈燃愈烈。

  这一切都是那个毒妇造成的。

  阴静姝恨不得将郑颜的尸首刨出来挫骨扬灰,恨不得让郑氏满门为康儿和父亲陪葬。可就因为刘肇顾忌皇家的颜面,居然只是废了郑颜的名位,贬了郑弘的官职,如此轻易的放过了罪恶滔天的凶手!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想到康儿惨死的模样,她就浑身发抖,可是郑颜已经死了,郑弘已经被贬了,而今她所有的怒火只能找到唯一的一个出口,那便是刘胜。

  他们都说刘胜是无辜的,就连刘肇也说刘胜是无辜的,可她不相信!就算他痴傻愚钝,但那个杀人木偶,就是从他的手上给到康儿的。刘胜,他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有其母必有其子,她断断不能放过这个坏胚子!

  所以,当阴静姝能下地走路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把刘胜找来。很快,内侍前来回禀道刘胜此刻正在安福殿里。

  事实上,这几日刘胜都在安福殿里,与邓绥同住。郑颜死后,

  刘肇本想将刘胜逐出皇宫,交由宗亲抚养,虽然他相信刘胜无辜,可是每次见到他总会想起刘康,想起他那恶毒的母亲,便心生厌烦。是邓绥拦住了他,劝他道,如今刘胜是他唯一的儿子,既无过错而将其驱逐出宫,难免招致天下人非议。毕竟虎毒不食子,刘肇不愿让天下人以为自己是个刻薄寡恩之人,遂答应邓绥,将刘胜交由她抚养,不过一年之后刘胜年满五岁便即刻离开皇宫去往封地。就这样,刘胜迁往了安福殿,邓绥又将玲珑从永巷召回,留在安福殿继续照顾刘胜。

  当阴皇后杀气腾腾的冲进安福殿时,邓绥正在手把手教刘胜写字,她猝不及防的起身相迎。阴皇后瘦削的脸阴沉的可怕,目光如利刃般的穿过邓绥直插向刘胜。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听阴皇后声音嘶哑而阴郁的命令道:“来人,把大皇子带回长秋宫!”

  话音未落,刘胜满面惊恐的躲到了邓绥的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襟。邓绥只得赔笑解释道:“姐姐,陛下已经允准大皇子在此暂住,不便再去长秋宫叨扰······”

  阴皇后冷笑一声,阴云密布的脸上多了几分凶狠,盯着邓绥一字一句道:“怎么,你要阻拦我吗?”

  邓绥感觉到身后的刘胜已经瑟瑟发抖,看阴皇后这般怨毒,若是将刘胜交给她恐会有不测,只能把心一横直言道:“皇后殿下,大皇子是无辜的······”

  “无辜?!”阴皇后瞪大了眼睛,高声斥道:“是他亲手将杀人毒物交给康儿的,你还敢说他无辜?!邓绥,我命令你马上闪开!”

  这时,躲在邓绥身后的刘胜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听到刘胜害怕又无助的哭声,邓绥实在心中不忍,转身将刘胜抱在怀里,不卑不亢的对阴皇后道:“皇后殿下,大皇子是否无辜,陛下和廷尉府已经有了公论。现在,陛下既然已将大皇子交给我抚养,我便不能辜负陛下的托付,皇后若执意要将大皇子带回长秋宫,邓绥请求与大皇子同去!”

  “你!”阴皇后怒不可遏的指着邓绥道:“邓绥!别以为陛下宠爱你,你就可以如此狂妄!”

  邓绥沉默的直视着阴皇后喷着怒火的双眼,目光平静而坚定,很显然,她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二人就这样对峙着,肃杀的空气瞬间蔓延开来,令人如坠冰窖。

  最终,阴皇后还是没有将刘胜带走。在离开之际,她回头再次凝视了邓绥一眼,黑洞般的双目中,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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