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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母仪天下


  永元十五年六月初三日,贵人邓绥被册封大汉皇后。这一日,骄阳似火,晴空潋滟,刘肇在却非殿前迎来了他的第二任皇后。

  却非殿前,文武百官神情肃穆,衣冠隆重,依序而列大殿玉阶之下。数百名内侍宫女着清一色红黑相间的衣裙,手持仪仗,恭敬肃立于殿前和阶下。看不到尽头的巨幅大红色绡绫从却非殿殿门一直延伸开去,纵贯半个皇宫,直至安福殿前。

  刘肇身着玄黑色冕服,以镶金红线绣飞龙在天图样,头戴十二旒冕冠,气宇轩昂,尽显帝王之威仪。

  红绡的另一边,数十名内监高抬流光溢彩的凤辇,慢慢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乐府鼓乐齐奏,上百名宫中贵妇按名分位次紧随凤辇之后。

  当看到凤辇的那一瞬间,刘肇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突然间想起了十一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就是这样迎娶了阴静姝。那时的他方开始亲政,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之际;而那时的她亦正是青春韶华,纤尘未染之时。那大概是他们各自最好的年华,毫无保留的给了彼此。如今,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可叹人生之无常。

  思虑之间,新后的凤辇已行至殿前玉阶之下。鼓乐声停,太常高宣天子立后圣旨。宣毕,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凤辇徐徐落下,邓绥在众人的搀扶下从辇内缓缓走出。一身大红曳地凤袍,拖旖三尺有余,凤袍以金丝绣百鸟朝凤之图,如云的乌髻上,是凤凰于飞琉璃金凤冠,下缀赤金凤尾玛瑙流苏。

  邓绥在玉阶下站定后,文武百官以及所有宫人齐齐跪俯于地,向这位新的大汉皇后行稽首大礼。

  礼毕,邓绥迈出了踏上玉阶的第一步。

  九十九级玉阶,通向大汉王朝权力的巅峰,这一路,不再有任何人相伴,只有她一人,只能她一人,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向至高无上的荣耀,走向那个孤独的站在最高处的人。

  刘肇独自一人立于殿前,当众人都跪俯下去之后,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还有那个正一步步走向他的女人。这个女人曾经是他心头一个最旖旎的梦,而今,梦褪去了斑斓的色彩,露出了底色,莫名竟有些许的悲凉。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很多容颜也改了,包括眼前的她。犹记得初见时,她光洁的脸颊还有少许稚嫩的圆润,如今,青涩褪去,轮廓亦渐渐分明,明艳中添了几分凌厉。

  漫长的十年,仿佛浓缩在了这九十九级玉阶上,他看着邓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往昔的柔情记忆却一幕一幕如烟散去。

  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睛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避开了他,她垂眼,恭敬的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刘肇亦是无言的从身边内侍监的手中拿过皇后玺印,郑重的赐予她。

  邓绥谨遵礼仪双手接过皇后玺印,行礼,礼毕,起身,与刘肇并肩而立,再次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她的所有动作都如行云流水,精准无误;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丝情绪,目不斜视的平静望着前方,似乎对于手中的皇后宝玺,无喜亦无感。

  是夜,帝后同殿而寝。上一次这样的同室而处,已经是大约一年前的事了。

  富丽堂皇的广德殿,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热闹的来来往往,这样的热闹,也是许久未出现过了。华灯初上时,喧嚣逐渐平静,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将内殿铺设停当,陆续退了出去。

  欢声笑语消散后,安静的内殿中,新后凤冠霞帔,静坐龙榻之上,刘肇却在窗阁之下,背手而立。高悬的灯笼和喜庆的彩烛,将宫殿照的通明。

  这一帧景象,也不知定格了多久,刘肇方才转过身去,默默的看着邓绥。她低垂眼睑,华服凤冠映衬下,美的摄人心魄。

  “十年了,”刘肇缓缓道:“朕还记得十年前,你进宫时候的样子······”

  邓绥蛾眉不经意的耸动了一下,朱唇轻启道:“臣妾多谢陛下记挂。”

  十足的分寸,十足的疏离。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刘肇又生生咽了下去。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可是回头想想,千言万语不过是汇成一句,那就是,这些年来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然而,他的骄傲与自尊,他的敏感与脆弱,都不容许他问出这句话,最后说出口的只是淡淡的一句:“早点歇息吧。”

  偌大的龙榻上,二人背对彼此,隔着一臂之距,犹如隔着万水千山。

  翌日,长秋宫整饬一新,迎接它的新主人。

  三宫六院的妃嫔命妇们早已候在殿外,等待觐见新的后宫之主。为表皇帝雨露均沾之意,后宫妃嫔,凡无过错者,均加以晋封,前岁诞下公主的美人吴氏擢升为贵人,宫人徐氏、颜氏、张氏擢升为美人,其余妃嫔也不同程度的加以晋封。

  时辰一到,殿门打开,新任黄门侍郎蔡伦引着诸嫔妃依序进入殿内。

  新后身着皇后朝服,薄施粉黛,端坐于大殿中央。众妃嫔纷纷下拜行礼。杨锦绣以及新晋封的吴贵人年纪都要长于邓绥,且都育有公主,刘肇虽无宠爱但素来待她二人不薄,久而久之便有些骄纵了,尤其是杨锦绣,面对这位年纪小于自己、进宫晚于自己、况且还未曾生育的新皇后,不知不觉间便流露出一丝倨傲的气焰。

  邓绥打量了一圈,面前的人有的熟悉,有的还有几分陌生,毕竟她以往也不喜欢四处走动。但是在宫里久了,别的本领没有,看人的本事倒是大有增益。从她们的眼睛里,多多少少还是看得出她们的心思。

  她令众人平身,赐座,随即微笑着说道:“本宫蒙陛下错爱,忝居后宫主位,不胜惶恐。诸位向来和睦友爱,相信今后也必能亲如姐妹,后宫祥和,才能让陛下无后顾之忧,方是大汉之幸事。”

  接着,邓绥笑意岑岑的转向杨、吴二人道:“吴姐姐、杨姐姐入宫年岁最久,深得陛下眷宠,多年来对宫中诸姐妹亦是照顾有加,堪称后宫表率。今后,本宫如有思虑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姐姐不吝赐教,也希望诸位姐妹以二位姐姐为尊,各安本分······”

  一番话说的不动声色,却是绵里藏针,邓绥表面上抬高杨、吴二人的地位,实际上却分明是在告诫众人,尤其是这两位贵人,谨记尊卑之别,不要行逾越本分之举。

  在一众华裳美人中,邓绥注意到了一人,她依旧身穿蓝色襦裙,如云的发髻中点缀寥寥珠翠,瘦削的面容,五官深邃清丽。周沁蓝,她的脸上挂着永远不变的淡漠神情,仿佛一切红尘俗事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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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如水般平静。

  刘肇给了邓绥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但也同时给了她世上最幽深的孤独。

  自封后以来,刘肇甚少踏足长秋宫,即便是与邓绥偶尔相见,也不过互相客气的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因为刘肇对后宫众人皆淡然,又加之邓绥几次有意无意敲打,包括杨锦绣在内的妃嫔们也就逐渐安分了下来,后宫一派祥和安宁,只是这安宁中越来越少了生气。

  邓绥寄托闲情的方式依旧是舞文弄墨,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书画的造诣倒是逐渐臻于上品。每每碰上自己满意的作品,邓绥都喜欢唤蔡伦前来一起品鉴,有的时候自己作出来的书画,也会叫蔡伦来看。

  和邓绥一样,蔡伦是个懂书画的人,更是个爱书画的人,只不过因为自幼入宫为奴,干的都是没日没夜伺候人的活儿,始终未有机会潜心文墨。但是对于书画,蔡伦却有一双常人没有的独到慧眼,这也是邓绥喜欢与他一同品鉴的原因。

  宫里素来是用上好的缣帛作为书画的用材,这种缣帛虽然高贵柔滑,但大面积渲染时总是差强人意。民间还流传着一种古老的制造纸张的工艺,是用大麻经过切割、捣舂、制成纸浆,再反复沉淀、过滤、挤压平整。这种纸张相比昂贵的缣帛自然是便宜方便了许多,但又过于粗糙,难以细腻勾勒。

  蔡伦时常看着邓绥在缣帛上作画,隐约想起了幼时在山野之中,曾见过村妇们替人做工捣纸浆,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为邓绥造出一种更好的画纸。

  揣着这番心思,蔡伦利用作为尚方令的些许便利,四处搜集或可作为造纸原料的物材。经过半年多无数次的试验,最后意外发现用树皮、麻布、麻头、渔网等原料混合浸泡,再捣成浆糊沉淀挤压后形成的纸张轻薄柔韧,石墨用于其上,渲染的恰到好处,又可保住石墨原有的色彩。

  蔡伦兴高采烈的将费尽心机造出的纸张拿来给邓绥试画,邓绥将信将疑的接过这种看似粗陋的纸张,用笔蘸取石墨后随手一画,看到那浓重的色彩在纸上曼妙的晕染开来,多一分则嫌浓,少一分则嫌淡。邓绥明亮的眸子里瞬间闪动起耀人的光芒。看着她开心的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喜悦溢满了蔡伦的心间。

  本也只是为了让邓绥开心,没想到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蔡伦这种造纸的技术很快便在宫里传了开来,宫人们带着好奇纷纷偷溜到蔡伦在少府圈的小作坊里,想要看看他到底是如何造纸。

  这事儿慢慢的也传到了刘肇那里,难得的竟让刘肇也产生了兴趣。他细细的研究了一番蔡伦所造的纸张后,命令少府道:“此法确实可行,这些原料又是民间极易寻得的,不似缣帛那般金贵,就把这造纸的法子公诸天下,让老百姓们都学学。”

  自此以后,蔡伦在小作坊里捣鼓出来的这种造纸的方法便在民间流传了开来。再后来,百姓们还给这种纸取名叫“蔡侯纸”。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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