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舒嫔晋封, 毓纯少不得要恭贺，但她无诰命加身非传召入不得宫，便只能到纳兰家走一趟聊表心意。至于宫中往来走动, 借着兆德与纳兰思佳的婚事, 自可托给和亲王福晋，两边也好走个人情，熟悉一番。
办完这件事没几天，随行木兰秋狝的旨意便下来了。毓纯初接圣旨, 欢喜兴奋之余不免感念皇上皇后的厚爱。
木兰秋狝盛于康熙朝, 雍正时未曾有过，此番却是乾隆即位以来的首次。
正直彻底平定苗疆之乱、与准噶尔部息兵议和, 于当今而言, 先帝未竟之功业都已完成，行围木兰并非狩猎取乐，而是为了遵循祖制，整饬军风。
听说宫里年初就在筹备，到时蒙古各部、周边守军都要派士兵参加行围。重头戏便是皇上检阅八旗，不但有各旗的骑兵方阵, 还有箭术马术狩猎的比试较量。
此次秋狝大典既是各旗一较长短之机，也是八旗子弟崭露头角的绝佳平台, 是以都卯足了劲想在皇上跟前拔得头筹。近些时日八旗都统衙门忙得火上房似的, 紧着在侍卫、前锋营、护军里挑选长相周正且身手不凡的种子选手。
傅恒作为镶黄旗一号种子选手，加上兼任镶黄旗都统的是不靠谱又人来疯的和亲王，可想而知担子有多重。他不光要亲自上阵参加多个竞技项目，还得帮着和亲王参详其他人选。偏偏和亲王眼高于顶，这个不行那个瞧不上，变着花样扒拉也没扒拉出多少好的。
“他那是鸡蛋里挑骨头, 整个八旗里及得上你的能有几个？”毓纯听说都统衙门为着木兰秋狝层层选拔堪比选秀现场，忍不住摇了摇头。“挑些好的放在显眼处充门面就行了嘛。”
傅恒听她这样认可自己，心里高兴地牵了牵嘴角，道：“镶黄旗中年轻一辈人才济济，等王爷折腾够了就是了。”
“随他怎么折腾，可别把你累趴下。”毓纯不看好和亲王地撇了撇嘴，总觉得他有漏油砸锅的体质。
不过，这些事听听就算了。皇上已下旨准她同行陪伴皇后，她的头等大事是准备出行事宜。
此去免不了要一两个月，东西要准备齐全可不容易。虽说宫里什么都有，但好的肯定要先紧着皇上皇后，然后是嫔妃公士阿哥、王公大臣等，到时能不能轮到她还得另说，最好是自己装备齐全用不着求人。
再说了，毓纯可是嫁人后第一次出去玩，那是一定要玩得尽兴的。
“你看，这是我在盛京时用的弓和马鞭，我都要带去。”她边向傅恒展示，边说起从前玛法怎么教她骑马射箭，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她一早吩咐了人收拾箱笼，眼下屋内和院子里都乱糟糟的，自己也闲不住。傅恒知道她初接圣旨正在兴头上，由着她翻箱倒柜，光顾着听她说话，手里的兵书反倒成了摆设。
“我小叔叔就爱打猎和收藏好弓……对了，和亲王有没有挑中他？”
傅恒被她神采奕奕的情绪所染，跟着笑道：“原就是要在侍卫中挑选，王爷是你表姐夫，自然会想到你小叔。”
“那就好，凭我小叔叔的骑射绝对不会拖后腿。”毓纯倒腾着自己的家伙什，随口一说：“还有阿里衮大人，他的骑射也是极好的。”
在听她提起阿里衮的一瞬，傅恒的笑容凝在脸上，“他如今去了吏部，身上有差事，尚不知能不能伴驾随行。”
毓纯：“那倒是可惜了，说起来我与他许久未见，连他成亲也不过是观礼而已。”
她兀自说完，见傅恒不做回应，以为是他看书不及分神，便就此打住不再说话。
……
一连几日，毓纯都没有发觉傅恒的不对劲，除了继续安排丫头们收拾东西，还忙里偷闲地指挥阿克丹和元宝盖起了狗窝。
阿克丹从老宅运回来的獒犬一共两只，公的叫旋风，母的叫闪电，一黑一棕，守着院门别提多威风了。在盛京，獒犬虽作为猎犬使用，但它们体型巨大，警觉性强且凶猛又忠诚，其实更适合看家护院。
可惜富察家的人胆儿小，旋风闪电往门前一蹲，百米之内没人敢靠近。九房自己院里，除了盛京来的，但凡近距离看见它们，不是打哆嗦不敢移动，就是所幸直接吓晕的。所以没办法，毓纯只好在书房后面靠墙的角落给它俩搭个窝棚栖身，以免影响其他人工作。
傅恒起先笑她给狗起了马的名字，反问她马叫什么名儿，听她说按颜色分都叫宝，倒也觉得有趣。不过他虽不怕狗，但却觉得两只大犬的到来让院子显小很多。
如今他书房后面被夷平的空地上，有箭靶、投壶等娱乐设施，还多了狗窝，实在与之前的‘乐静堂’之名相悖了。好在，旋风和闪电不太闹腾还算听话，目前整个院子处于人与狗和平相处的状态。
一大清早，傅恒要去上值，元宝正在院门外候着。
“走吧。”他前脚出了院子，忽觉余光一闪。待回头，却发现背后什么都没有。
傅恒：“刚才好像有什么一下子就过去了，你可看见了？”
元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往四处看了看，“啥都没有啊少爷。”
难道是眼花了？傅恒不禁揉了揉额角。他已连续多日不得安寝，总觉得屋子里闷热难耐，尤其想着毓纯的时候，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从前总以为自己定力好能坐怀不乱，如今却是心生旖旎患得患失。
夜深人静，佳人在旁，他会为不能拥怀而眠怅然若失，也会为她所思所想并非自己感到郁郁伤神。他以前觉得夫妻间只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即可，而今却莫名憧憬相濡以沫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只可惜，毓纯待他除了比之前自然亲近些，便再无其他。
傅恒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缺觉加胡思乱想才会产生错觉。他不禁散去心中烦乱，迈开步子去了正院。
不多时，院门里探出个小脑袋，一见人走远转身熟门熟路跑向书房后面，从怀里掏出藏的肉包子放在了食盆里，看着大狗几口吞下眼睛笑成了月牙。
那厢里，对傅恒彷如情窦初开的小心思毫不知情的毓纯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待听说明亮那孩子又偷偷跑来看旋风和闪电的时候，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
因为这孩子俨然成了两大只的小粉，常常蹲坐在窝棚跟前好几个时辰不动，就那么看着。
刚开始，旋风闪电认生不怎么鸟他，但时间久了又禁不住糖衣炮弹和眼神攻势，就彻底沦陷了。不仅不呲牙乱叫，还允许撸毛，以至于明亮一大早过来都能无声无息地不被发现。
你说他来就来呗，偏偏喜欢背着人，赶着他九叔上值前来，中午饭点走，午睡之后再来，他九叔当值回来前再走……旁人跟他说话不理，让他喝水吃东西也不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给他拿个小墩子坐着，备好水和零食，告诉他要是不吃不喝就把狗送走。”毓纯对丹朱道。
明亮虽然自己不说话，但其实头脑灵光完全能听得懂大人说的话，只是他似乎习惯了封闭自己，不太愿意与人亲近。如今他跟两只狗最亲，拿它们威胁下应该能管用。
人人都说富察家家风如何如何端正，但其实内里也并非没有让人诟病的事。比如明亮，他额娘早逝，阿玛再娶，原本有家族庇佑，但凡继母好相与，定也能好好长大。不料傅广成后娶进门的齐佳氏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士。
齐佳氏先头进门时瞧着温柔端庄，实则私下里刻薄阴毒。不过碍着续弦的身份，她着实做足了表面功夫，对明亮虽提不上多喜爱但至少照顾得不错。但不到两年，等她生下儿子就开始原形毕露，对明亮非打即骂，肆意虐待。
傅广成是个粗心的，一直被蒙在鼓里，即便觉得长子精神不好越来越不爱说话，也只是提醒齐佳氏请大夫来瞧瞧。直到有次过年，被觉罗氏身边的老嬷嬷发现明亮手臂有暗伤，才查出齐佳氏所为。
但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于富察家家风有损，更不好闹大。再加上齐佳氏已有生养，就算知道明亮被虐待也不能把她怎么着。觉罗氏见傅广成既没魄力也没好法子解决，无奈之下就把明亮养在了自己院里。
但经此一事，明亮却不再开口说话，更不愿接触生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多有相似罢了。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和继母弟妹断绝关系的阿克丹，毓纯更不忍心苛责明亮，只能随他去了。
“格格，容秀夫人来了。”正想着，外头秋菱进来通传。
前儿才派人送信，来的倒快。想着有事要同容秀商量，她赶紧起身梳洗，另着人把她请进了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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