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涅槃
华夏，公元二零三五年，夜。
城际高速公路上，一场生死竞赛正在进行着。
路汐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车身在路灯下拉出一道残影。她不能不着急，这个国际军火犯罪组织已经多次逃过了他们的追捕。
十六年了，不知道多少华国军警人员死于他们的枪弹之下，潜伏人员、侦查人员、行动人员，甚至还有普通百姓。
五年前那一次行动失败后，路汐有整整一个月，闭上眼都是那个为她挡子弹的前辈在她面前倒下的模样。
如今军警联合，潜伏五年，已经悄无声息地拔掉了他们绝大部分的据点。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团伙头目狡猾逃脱。
路汐发现的时候，立刻驱车追了上去，在路上才有机会联系指挥室，此刻追到城际高速，已经是深夜了。
“嗞啦”一声电流声，耳机里传来指挥室的声音：“路队，务必咬紧前面的车！苏队已经带着人过去了，很快就能赶到！”
“明白。”路汐沉声应道。
五分钟后，远处隐隐传来军车的引擎声，并且越来越近。
路汐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全神贯注。
前面犯罪头目的车在转弯处时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路汐暗道不对，在觉察到他想掉头撞向自己的意图时，一时间所有的应对方法在路汐脑海中闪过。
若是躲闪，那就有可能让他逃脱。
若是不躲避——
“砰！”
“轰！”
两辆高速行驶的车轰然相撞，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在耳边一片嗡鸣中，路汐知道，她的身体先于思想便做出了决定。
路汐的身体好似被大力蹂躏过一般，剧痛之后紧跟着便是麻木，她伏在方向盘上，双臂无力的下垂。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血红。看到犯罪头目的车已经全然报废，路汐嘴角扯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他跑不掉了。
他终归是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犯罪头目是想与她同归于尽还是想借此夺取一丝逃跑的机会，她并不知道。
可她不能赌。
因为她不能给他一丝逃跑的机会！
车身已经完全变形，车门也被挤压的不成样子，根本不可能再打开。
路汐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要死了，死在这二十三岁的年纪。
记得初入军校时，老校长便说:“军装如寿衣。”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当初那个前辈，在对着她笑。路汐也想扯出一个微笑，然而流下的却是眼泪。
那时候她还未毕业，便参与了行动。那场行动，原本不该有人牺牲的。到底还是他们低估了，人丑恶的一面究竟能丑陋到什么地步。
远处刺耳的刹车声将路汐已经模糊的意识拉回来一分，她费力地睁着眼，透过满是裂纹的车窗，看到熟悉的同伴们正在朝她的方向跑来。
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看到，为首那个人，是苏林，他一身黑色劲装，还是他们分开行动时的模样。
前几日她还听他的好友说，这次行动结束后，苏林打算向她告白了，可她好像再也听不到了。
路汐的视野一片昏暗，却将他看的真切，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温柔的苏林、认真的苏林、忧伤的苏林，她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此刻的苏林。
在昏黄路灯的映衬下，是如此的飘渺。路汐还能看到，他拼尽全力朝她跑来的样子。
泪水自眼角滑落，她笑着，嘴唇微动，苏林却看到了。
她说：“再见，苏林。”
然后，就在苏林的眼前，两辆撞在一起的车，轰然爆炸，漫天火光，连同他爱的人，一起化为了灰烬。
他还是没赶上，没来得及去到她身边，他疯了似的想要往火海中扑，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拦住。
“路汐！”苏林目眦尽裂，挣扎许久，许是心力交瘁，最终晕倒在大火前。
在场所有人，在火场前列队，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有人神情激愤，有人无声落泪。历时十六年，这场行动，终于结束。
只是这其中，又有多少不能公诸于天下的正义呢？
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这些有人中，有的化作了黄沙、有的化为了灰烬、有的长眠于地底、有的与亲人分离多年、有的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只维护着自己心中所坚守的道义，为之献出自己全部的青春年华，献出生命。
这就是他们选择的道路，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远处天边一道流星滑过，像是在映示着一颗明星的陨落，星光逐渐暗淡，直至消失不见，在这漆黑的夜里，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
与此同时。
紫燕九百四十五年三月。
琉璃国将军府云汐阁，此刻也正当是黑夜，路汐猛然从梦中惊醒。
漫天火光犹在眼前，让人不由得有些心悸，好似亲身体验的感觉，也让她觉得非常不真实。
一份长达十六年的记忆，与一份长达二十三年的记忆，互相掺杂。路汐摇摇头，有些晕怔，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她究竟是华夏的路汐，还是琉璃国的路汐？
路汐掀起床帘，古色古香，灯火摇曳。帷幔轻晃，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入目之处分明是一间古代女子的闺阁。
路汐走下床，见屋中有一面铜镜，便走了过去，镜中女子的容颜，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是路汐。
窗子似乎没有关严实，一阵夜风吹过来，将寒意带进了屋中，路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是了，她是华夏的路汐。
这里是琉璃国将军府的云汐阁，现在是紫燕九百四十五年三月初，她现在也是琉璃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路汐！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路汐一向信奉科学，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牛鬼蛇神，此时却也不禁茫然。
路汐走到窗前，借着月色，四处打量。亭台楼榭，假山清泉，阁内别出心裁的设计让她心下震撼。
院子正中那棵巨大的桃树上，桃花此刻开的正旺，更给这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梦幻。
春风桃李花开夜，举目无人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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