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领域交叠
叶翡因重新睁开眼睛。
她强迫自己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给她带来的不是只有混沌和错乱, 也有好处。君王种连接着每一只领域钛坦，等于她连接着每一只领域钛坦。
叶翡因挪动脚步，向左转身, 朝那只在浓雾中扭曲光线将自己隐身藏匿的钛坦冲过去。她的动作很快，因为她知道, 她一动, 那边君王种就会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君王种指挥那只领域钛坦之前, 先将它斩下！
浓雾中长刀出鞘没有声息，只有雾霭稍稍被劈开些许, 一丝丝无端涌动，但对它来说已经足够敏感。
它们毕竟不完全是君王种的傀儡, 还有自己的本能行动。
隐匿钛坦飞速后撤，叶翡因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掏枪，硝烟味道在浓雾毒气中冲开, 砰砰砰的子弹射击声在整个领域里回荡。
它逃，她追。
光线扭曲，雾霭涌荡。叶翡因小心控制自己的呼吸, 机甲驾驶舱不是全封闭的，毒雾正在一点一点侵入进来。
叶翡因不知道自己的思想能被君王种洞悉多少，所谓思想不过也是神经元上电流信号传递与闪烁的花火, 脑电波能被电子仪器读懂，君王种神一点读懂也没什么奇怪的。
领域切断了机甲之间的通讯，但无法屏蔽枪声。
有机甲赶来, 加入了叶翡因对那只钛坦的攻击, 几位队员在浓雾中隐隐绰绰看不清彼此的身影, 但都精准地辨认出了钛坦, 并使出浑身解数给予它致命的攻击。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们就有天然的配合。
在乌林市建筑间穿梭，叶翡因忽然调头，换了个方向。不远处就是一座山，狐狸公园背靠乌林市的一处景区，景区热门经典之一就是狐狸山，狐狸山不算高，但风景很好，平时乌林市民会来爬山，看看风景，也当锻炼，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钛坦在那里，借助狐狸山掩护，肆无忌惮地喷射着毒雾。
叶翡因没有想出更合适的方法之前，采用的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擅长隐匿的钛坦已经被周诚沐他们盯住，她现在就要解决掉这只喷射毒雾的。
机甲踏上山路，叶翡因用力一蹬，整个人跃起，在半空中就打开了自己身上的多处炮口，炮弹进入发射进程，同样被调整到近乎瞬发的速度。叶翡因甚至不用机器校准发射瞄准点，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只钛坦的藏身之处和炮弹的落点，神经元和神经元，五感和精神力，在这茫茫大雾中，将无数信息汇拢，在人类的直觉、本能和那玄之又玄的第六感中，数颗炮弹拖拽着赤红焰尾，砸在了钛坦身上！
炮弹炸开后，叶翡因落下，借助冲击波翻滚开一定的距离。
她听到了钛坦的嚎叫，也察觉到了君王种一瞬间的颤抖。那颤抖并不源于恐惧，而是生理上的痛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操控钛坦的代价。
叶翡因深吸了一口气——吸到一半又憋住了。这里本来就是毒雾的源头，雾气极浓，这一口直接让叶翡因鼻腔喉咙泛起强烈的刺痛，她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上前，对着已经倒下去的毒雾钛坦补枪，直到确定它金属骨骼碎尽，变成一滩烂泥，彻底死去。
它死之后，领域消散，毒雾也渐渐消散。
机甲队员们的视线逐渐清明起来。
但伴随着浓雾的散去，周诚沐却发现那只狡猾的、擅长隐匿自己行踪的钛坦变得更难捕捉了起来。
他心中啧了一声，觉得这玩意儿对付起来真棘手。
领域钛坦就是这样，在它们自己的领域内，简直是作弊般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台外表平平无奇但气势惊人的机甲从斜侧方杀进来，周诚沐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叶翡因，除她以外再没别人有这样的气质，而叶翡因则精准地一拳打在空气中——那里以周诚沐的视角看分明什么都没有，但她的拳头落上去偏偏碰到了东西！
光影闪动。
周诚沐看到了那只钛坦，它踉跄后退，叶翡因欺身而上，她身上弹药所剩无几，只能用些效率不算高的手段，将它钳制住。
好在她并不是孤身作战，其他队员很快反应过来，加入攻击。
……
“t9小队已就位，”白朔方沉声道，“已拿到分析数据，定位到了君王种的位置，各队伍准备，即将进攻君王种。”
乌林市的人撤了，但没有撤离太远。乌林市所处的位置不仅距离皇城很近，它周边也有一大票繁华的城市，以皇城为中心，这是首都星最繁荣的郡。
不论是皇帝还是军部，都下了死命令，所有钛坦必须控制乌林范围内，一个城市已经受到重创，不能再多哪怕半一个城市也被拖进泥淖。
t9正好在乌林附近，因此最先被调过来，他们进攻君王种并不是实际上抱的并不是杀死它的想法，这件事十几年都没人做成，白朔方自己心里有数，仅凭他们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和乌林防卫队的配合，做到的可能性也很低。
他们要做的只是要尽量对君王种造成伤害。
根据以往的战役分析，君王种极具趋利避害的本能，杀死其他钛坦也好，攻击它本身也好，只要它判断它受到的伤害超过了某个界限，它就会选择撤离。
君王种从来没跟人类拼过命，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它的弱点。
倒计时归零，白朔方缓缓呼出一口气：“出发！”
前不久，在一次战役中，他失去了两名队友，这一次，不知道又要失去多少。
……
通讯恢复了。
在隐匿钛坦被杀死、它的领域消失后。
随即，在还有些被干扰的杂音的通讯频道里，叶翡因听到了一位队员撕心裂肺的叫声：“小舟！小舟！你还好吗？听到了回复我！”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通讯恢复了：“队长，指挥，小舟受伤了，你们快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罗岩，”裘策叫他，“我现在看不到你们，你们在哪，给我个标记点！”
“……我们……在……”罗岩的声音断断续续，半晌，裘策才辨别出他说的那两个字。
天上。
他们在天上？！
其他人骤然抬头，这才看到空中两道黑影。
叶翡因闭了闭眼。
这只钛坦的能力是飞翔，它有一双展开以后极其宽阔纤长的羽翼，那羽翼并不是柔软的羽毛和温软的血肉组成，它能扇动托举着钛坦庞大的身躯飞起，也能直接了当地刺穿机甲驾驶舱。小舟的驾驶舱就被刺穿了。
罗岩则是主动攀在了那只机甲的身上，朝它进攻。但在空中，他无处落脚，连稳定开启枪炮进程都很难做到。
“小舟——”
那只钛坦终于不耐烦，抖动翅膀，把小舟的机甲甩了下去。
裘策一边冲过去一边调了个频道叫道：“医疗队！我们这里有人受伤！”
叶翡因说：“叫空中支援！这只钛坦我们没法打！”
她嘴上这么说，但动作并没有停下。叶翡因抽出机甲用狙击枪，爬到狐狸山的最高点，架好枪，枪口指向天空。
满腔悲愤的罗岩正在空中和钛坦艰难搏斗，钛坦的翅膀扇动，就像一只真正的鸟儿般灵活。
叶翡因眯了眯眼，枪口跟着它动，神经中的电流画面和精神力也跟着它动。
砰！
一颗子弹爆射而出，在钛坦翅膀上开了洞。
那个瞬间，钛坦似乎错乱了，它无法有效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像出了bug的机器人做出了无法理解的扭曲举动和痉挛颤抖。
罗岩一拳砸在它脑袋上！
砰！
叶翡因的第二枪，打在了它另一边翅膀相同的位置。
于是同样的痉挛再来了一遍。
不仅如此，这下它的翅膀失去了将它托举飞起的力量，钛坦猛地下坠，但在真正摔落在地上前，它又猛一振翅，重新飞了起来。
叶翡因抿了下唇。
她刚才打的地方是在共感中她所察觉到的这只钛坦的弱点处。
只要对人体足够熟悉，就可以知道人体某些部位被强力击中后，一个人是会瞬间丧失行动力的，钛坦也有这样的部位，不过人对钛坦不够熟悉，这些年帝国的研究院也做出了一些研究成果，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针对一只钛坦的研究经验，又无法应用的所有钛坦身上，因此战役总是打得格外艰难。
而刚才叶翡因意识到自己可以直击对方弱点时，心里是有一瞬间狂喜的。
可惜狂喜这么快就被现实击碎了。
这套或许对付普通钛坦有用，但领域钛坦……在领域里，它们可以给自己加buff，哪怕精准命中它的弱点，一两枪也是不够的。
“一两枪不够，那就多来几枪吧。”
反正她狙击枪的子弹还够用。
叶翡因正瞄准空中的钛坦，突然眼前画面闪烁，共感引领直觉，她带着枪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嗡——”
镭射光彩的领域铺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通讯刺啦声后被切断的程序，熟悉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自己身前的钛坦！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精神力都不太会用的二年级学生了。
叶翡因拉动枪栓，对着逼近到眼前的钛坦又开一枪！
中了！
她勾唇一笑，知道它躲不掉这一枪。
周边的景物在领域作用下变形变色，钛坦身影一闪，和她拉开了距离。
但是叶翡因已经全部看到了。
它的行动轨迹，它的行动方式，它的行动落点。
“还挺爽的……”叶翡因一步步朝它走去，“跟开挂了一样。”
小闪：“严正声明，这不是挂！我们游戏公平公正公开，就像君王种的脑子对你公开，你的脑子也对它公开一样。”
“我知道。”叶翡因说，“这就比谁反应更快嘛。它要操控成百上千的钛坦，而我只要专心对付眼前一两个，当然是我更快。”
话音刚落，叶翡因手上沉重的狙击枪就砸在了钛坦头上！它突然袭击，太快了，她来不及开枪，只能把热武器当冷兵器用了。
狙击枪在她手上像剑一样挽了个花，叶翡因的刀剑课上得也是非常不错的。
……
“已抵达目的地。”白朔方机甲的脚边，是标注着‘狐狸山站’的地铁站牌。
以狐狸山为中心，无数的领域与领域交叠。
分析说这里至少有20只钛坦，是这次抵达乌林市钛坦数量的七分之一，这是一个较高的比例，但还勉强算正常。不正常是落地没多久，这些领域钛坦就全部在狐狸山这里打开了领域，让总指挥部的人都诧异：“这是君王种在昭告，它就在这里么？”
他们手上的资料显示，狐狸山还有一支机甲小队在，这只机甲小队由乌林市的高校学生组成，其中一位实力强劲，本是为了对付落在狐狸山的领域钛坦而被派去，指挥部没有预料到后来会有大批量领域钛坦前往那里，结果整支小队被困在了狐狸山。
“红队五分钟前请求了医疗队支援，现在通讯又断了，我们派了两个医疗跟你们的队伍进去，”总指挥部说，“你们进去后注意一下，他们毕竟还是学生，让他们尽量安全撤离吧。”
“明白，”白朔方深呼吸一口，说，“t9，准备突进。”
……
在五彩斑斓令人头晕目眩的镭射光芒中，叶翡因喘息着将狙击枪抵在钛坦胸口，开一枪，拉枪栓再开一枪。
直到子弹打光，直到那只钛坦胸部凹陷，血水在身下蔓延一地。
叶翡因盯了那血片刻，抬起被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嗞……红队，红队，这里是t9，收到请回答。”
领域消散，通讯恢复。
“红队收到，”叶翡因回过神说，“我是红队叶翡因。”
“其他人呢？”
“其他人……”叶翡因恍然惊觉，“我们失散了，他们的通讯好像还没恢复。”
不然不会没有回应。
队伍频道一片寂静。
“好，”白朔方说，“你的位置标点给我，我们过来和你汇合。”
叶翡因标好点，问：“我没弹药了，你们带补充弹药了吗？”
“有。”白朔方说。
t9小队一人道：“队长，那是我们小队的弹药……指挥部不是让他们撤离吗？”
他们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这是生死之战，把弹药分给要撤离的人实在没有必要。
“她不会撤的，”白朔方说，“待会让她顶阿和的位置。”
“她？！”
三分钟后，两方汇合，叶翡因收到了来自t9的弹药。
白朔方先转达了指挥部的意见。
叶翡因说：“哦，等我找到我的队友再说吧。”
白朔方接着说明了他的意愿。
t9是作为一支全能型特种小队，每位队员都有其明确的分工职位，甚至有自己的医疗、机修师和通讯兵，这些辅助的职位，在t9队员里属于战斗力比较弱、时常需要队友支援和保护，但单拎出来，战斗上能赢北沃前线一般的机甲战士。
而阿和是t9小队的暴力突击手，是这支强悍队伍中最擅长战斗的人，他行事作风极其勇猛，和名字的气质不同，阿和本人是个将近两米的硬汉，是t9在上一场战役中失去的两个队友之一。
“阿和永远站在我们队伍最前面的位置，他是火焰，是尖刀，是最勇猛的战士，他不会恐惧受伤和死亡，他永远前进！前进！你能做到吗？！”一个队员掷地有声地问。
叶翡因给机枪上膛。
“可以。”她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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