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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屋契到手


耳边有人在低声地哼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无忧无虑,仿若哼唱的人此时正在阳光下的草地上采摘各色小野花,有轻风拂过额头......自己,是死了,回了仙界么?

    宣六遥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白色的营帐顶。

    哎?

    他抬身左右一望,他仍身处营帐之中,胡不宜正在他腿旁叠被子,一边叠一边哼歌。

    天色已是大亮,帐帘掀开着,往外看,可以看到旁的营帐和帐边泥土上的野草。他低头看看前胸,昨晚他吐了那么一大口的血,胡不宜和佘非忍没有一人发现?

    可身前干干净净,连个口水印也没有。

    这......昨晚是做了一个梦么?

    不会。

    定是阴司给他一个面子,放过了他。

    他扑地躺倒,长吁一口气。

    可惜,见着了人,却也未问到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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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还未好透,封玳弦又来找他:“你把我孙小空找回来。”

    他仍躺在床上,没好气地回道:“找它做什么?找它回来打我和胡不宜?”

    “你把它找回来,我带它回京城去。”

    他翻身坐起:“怎么地?昨晚不苦没哄好你?”

    封玳弦翻了个白眼:“他是个哑巴。”

    “......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

    她来了劲,趴在床边上抬头看他。

    “其实对你来说,孙小空也是个哑巴对不对?”

    她转了转眼珠:“算是。”

    “既如此,你把温不苦当孙小空养,不就得了?”

    “......”封玳弦盯了他一会,不屑地吐出一字,“呸。”

    她掉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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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主人是走了,但跑丢的猴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反手一枪?

    宣六遥有些不安心,又打开天眼寻找它的踪迹。

    这猴,倒是有些本事,此时正飘荡在海面上。

    脚下是一艘草编小船,草色金黄,两头翘起,看着既轻飘又结实。它自己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身上穿着一件粗麻布衣,约摸是在哪个人家摸到的,头上又戴一顶笠帽,远远看着,跟个矮个子的人一样。

    小船正往南方飘去,离着东海越来越远。

    想来孙小空是要离开此地了。

    走就走吧,若是敢在哪里为祸,总会被收拾。它既然这么有心计,这点道理不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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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退出天眼,盘算着今日做些什么事。

    帐帘一掀,有人走了进来。

    抬眼一看,是莫紫萸,一身灰袍,腰间缠得紧紧,乌发盘在头顶,用一根紫木簪插着,英姿飒爽。她走向他,脸色平静,不喜不怒。

    “紫萸?”

    他惊喜一笑,约摸是笑容甜美如酒,打动了她。

    她浮起一个慈祥无比的微笑:“六遥,今日有空么?”

    “有,有。”

    他忙不迭地点头,直盼着她坐下来跟他好好说说话,或是说出想要他带她出去转转之类的请求。毕竟昨日他带了封玳弦去海边,却没有带她,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而那封玳弦又总是粘粘答答的,惹她误会。

    她笑眯眯地:“雪消问什么时候去衙门过契,她大叔伯那边随时恭候。你可不可以陪着一起去?我对此间契约律法不太熟悉,有你在,想来那温县令也不敢糊弄。”

    哎哟,竟把这事给忘了。

    宣六遥赶紧下床:“好。此刻便动身。”

    “多谢。”

    他顿住,一条腿尚撑在铺边。

    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他看看她,为难地摸摸头:“那个......”

    “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不是......就是,早饭还没吃,饿得没力气。”

    他摸着肚子,苦着脸看她。

    她微微睁大了眼,无可奈何:“你等着,我去替你拿。”

    “多谢。”

    他还上一句客气话。

    她瞪一眼,转身离去。不一会端了粥和馒头过来,放在桌上,招呼他们:“来吃。”

    佘非忍和胡不宜围了过去,宣六遥却坐着不动。

    “你来呀。”莫紫萸唤他。

    他动也不动:“饿得走不动......”

    胡不宜咚地蹦过来,自告奋勇:“我来扛你!”

    不识趣得很。

    他冲着她一边努嘴,一边挑眉毛:去!一边去!

    胡不宜仰脸看了他一会,恍然大悟,扭脸喊道:“莫姐姐,宣六遥想亲你!”

    “哈哈哈!”佘非忍笑得差点摔下凳子。

    莫紫萸往嘴里塞了一小块馒头,慢悠悠地说道:“你猜错啦,人家想亲的明明是那个......谁。”

    谁?

    除了她还有谁?

    乱吃什么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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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气呼呼地穿了鞋走到她跟前。

    只看她。

    “你吃呀。”

    她假装没看见,只低着头一点点撕馒头,细长的脖颈微微曲着。他记得从前那里是很白嫩的,如今却被晒得有些发黑。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

    何必介意她的见外呢?明明是自己的错,让她不痛快了。

    他正要放弃引她喂自己吃的念头,那一块一块已经撕好的碎馒头被塞进了嘴里。她一边塞一边眼底含笑地嘀咕:“真是个孩子,连吃饭都要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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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伯和婶母的营帐门合得严严实实。

    雪消上前掀开帘门,像是里头有风吹出似的,她的身子往后仰了一仰。

    随即,他们都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猪窝都没那么臭啊。

    (大叔伯回:猪窝好歹还通风、有人清理哪!)

    大叔伯夫妇出帐时,宣六遥更是吃了一惊。

    俩人的头发皆已灰白,蓬乱不堪,大叔伯满脸胡茬,婶母的脸颊松松垮垮,身上的衣裳都起了一层黑,皱巴巴的,像是两个老乞丐,更是愁眉苦脸、肩佝背驼。

    倒显得此地比牢狱还不如。

    他吃惊地看了一眼雪消,这些日子他俩的吃喝、日常都是雪消姐妹照拂。雪消对此却丝毫没有愧疚,还捏着鼻子退了好几步。

    “去要两套干净衣裳去。”他吩咐雪消。

    “是。”

    雪消飞快地走了。

    雪消和月晴是外人,他不太好责备。但紫萸是自己人,好歹可以说上两句......一句:“怎么人变成这副模样?

    她哑口无言。

    雪消的叔婶,她自然丢给雪消了,平日也没管,只跟雪消说要什么跟她说,可雪消也没跟她要什么啊。

    但雪消和月晴是她的人,她俩的错,自然也是她的错。

    她只能回一句:“是我的错。”

    他横她一眼,不再说话。

    此时众目睽睽,尤其在贺大叔伯夫妇面前,他得冷冰冰的,方显出狐仙大人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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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衣裳取来了。

    大叔伯夫妇换好衣裳,钻进马车。

    宣六遥看着他俩蓬乱的头发,想着一会要跟两个臭烘烘、脏兮兮的人坐在一起,只觉日头也变暗了。

    雪消和月晴大约也是这么想,却也无可奈何,皱着鼻子也钻了进去。

    车辕上坐着佘非忍,胡不宜骑着白鹿。

    宣六遥看着莫紫萸,朝胡不宜努努努嘴,示意她去和胡不宜同骑。她却扁扁嘴,低头往马车上蹬。

    “哎,”他一把拉住她,低声说道,“里边臭,去和胡不宜坐。”

    她瞥他一眼,仍是抬着腿要往上爬。

    “生我气呢?”

    “生什么气......”她回头看一眼胡不宜,怅然道,“我倒想......”

    哦,竟然忘了,她不能碰胡不宜。若是她“妄想”与胡不宜同乘,只怕会从鹿背上被掀到军营外......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她进了马车厢,想想都觉着替她憋得慌。

    果然才出军营没多少会儿,她就从里边探出头,下巴几乎搭到他肩上,在他耳边用很低的声音嘀咕一句:“臭。”

    他正坐在佘非忍旁边,清风拂面,自在得很:“跟你换?”

    “算了。”她瞥他一眼,反悔道,“也好,里面还两个标致姑娘呢。”

    “别别,”他求饶,“你就坐我身后吧......从前怎么看不出你这么爱吃醋?”

    “什么嘛。”

    她低声地嗔怪,手指尖在他背上细细地掐了一圈,掐得他又痛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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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进了慧州城,停在贺家大叔伯门口。

    老俩口爬下马车,恍若隔了三世一般,懵懂又感慨地左右张望着,直到院里冲出一个年青人:“爹,娘!你们去哪了?”

    “我们在城外迷了路,跌了跤,好在他们收留,把我们养好又送回来了。”大叔伯回道。

    他也不想这么帮他们扯谎,可狐仙大人看着呢。

    宣六遥客客气气地说道:“老人家,好生清理一番,随后带上屋契。我们等你。”

    “是,是。”

    大叔伯夫妇忙不迭地进了屋,大约一刻后,屋里起了一阵争执声。

    “这是我们家的房屋,凭什么过给她们?”

    “哎呀,行了。”

    “不行,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什么狐仙......温......”

    宣六遥在院里负手而立,不急不躁地等着,心想任他们怎么作戏,他只当听不见。雪消神色紧张地往屋里张望着。

    想来也是,房子哎,往后过的是安稳还是颠沛的日子,就看今朝了。

    莫紫萸低声地安慰她:“别怕,你大叔伯敢再耍什么花招,我们饶不过他们。”

    雪消点点头,仍是心神不定。

    好不容易,大叔伯梳洗干净,谄笑着出了屋:“狐仙大人,小的已经带上屋契了。”

    “嗯。”

    宣六遥冷冷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院。

    在官府里过契很是顺利,签字画押、红章一盖,尘埃落定。

    雪消捧着契约看了好一会,才小心地塞进怀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旁人皆为她觉着高兴,只有大叔伯阴沉着脸,很是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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