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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雪消诬告


贺家姐妹俩,宣六遥不打算再去招惹了。打死他也不去了,往后还是想办法自己补了贺家大叔伯的损失。

    宣六遥在军营里虽若无其事,但心内却挥之不去隐隐的屈辱感,这几日他也没了笑容,总是脸色冷峻、稳若泰山地站在某个角落,只有莫紫萸站到他身侧,他才缓了脸色,略带勉强地向她微笑。

    可她在他耳边低声地说:“你不笑的时候可真俊。”

    “笑的时候不俊么?”

    “一笑就像个孩子。”

    “......”

    为了在她面前不像个孩子,他越发地冷,即便她再来跟他说话,他亦如千年冰山一样,连眼珠子也不肯转动一下。

    她有些委屈:“你怎么不理人?”

    “你不是说我笑起来像个孩子么?”

    “可我也喜欢孩子啊。”

    他向她展开最天真无邪的笑容,八颗小白牙整整齐齐地露着,大眼睛像龙眼核,黑亮而忧伤。莫紫萸笑眯眯地看了半晌,正想说话,不远处的操练场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

    出什么事了?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拔腿往哭声处奔去。

    大批正在操练的兵士队伍的前边,温若愚在一处高台站着,正皱着眉低头看手中的一张写满字的白纸。高台下,匍匐着两名女子,身形纤细,颇是眼熟。

    那哭声,正是那两个女子发出。

    莫紫萸惊呼一声:“雪消?月晴?”

    宣六遥踉跄了几步,心说不好,转身就要逃,却被莫紫萸一把拉住:“她们怎么了?过去看看。”

    高台上,温若愚向他投来一道肃然冰冷的目光,那冷意,几乎要在他脸上刮下几层皮来。他犹豫着往后退:“这是她俩的事,我们走吧。别多管闲事。”

    “怎么能是多管闲事呢?”

    莫紫萸嗔怪着,拉着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宣六遥也握住她,把她往后拖:“我们走吧,别管了。”

    莫紫萸的力道终比他小一些,被拉着往后走了几步,她蹙起眉正要生气,两个兵士将他俩拦下,很客气地说道:“将军有请宣小公子。”

    宣六遥松开莫紫萸的手,拔腿就跑。然而肩头一紧,两只脚离地而起,身子一转,不由自主被两个兵士拎着往温若愚处去了。

    他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声:“紫萸,救我!”

    莫紫萸楞了一下,跟了上去。

    身后的佘非忍追上来问了一句:“胡不宜呢?”

    胡不宜在跟别的女兵一起,莫紫萸往后一指,佘非忍拔腿去搬救兵。

    宣六遥被兵士放在温若愚的高台台阶下,温若愚板着脸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上去。他只能硬着头皮爬上去,接过温若愚递给他的一张纸看起来,越看,头皮越发麻。

    这是一张状纸:“民女雪消、月晴,告宣小公子强逼良家女子月晴......”后边是何时、何时,事发经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然,除了时日、时辰和地点,事情的经过自然和事实大有出入,但却写得有声有色,令人发指。

    温若愚知道他的身份,并不敢大发雷霆,但此事事关温家军的声誉,他脸色乌沉,克制着问道:“宣小公子,你有何话说?”

    宣六遥拱手道:“大将军,这是诬陷。”

    温若愚脸色稍缓,将目光缓缓转到台下跪着的雪消姐妹身上,声音虽不高却字字清晰:“贺氏姐妹,可知诬告要担何罪责?”

    贺雪消大声鸣冤:“大将军,宣小公子强逼月晴事情不假,大将军可请人给月晴验身。宣小公子胸口下有一颗黑痣,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雪消命苦,就这一个妹妹,如今妹妹的清白身子被玷污,她也活不下去了!她活不下去,我也活不下去了!求大将军作主啊!”

    数千道目光如剑一般射到宣六遥身上,他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如芒在背。

    他屈辱地向温若愚禀报:“那日是贺雪消逼着我,我不肯,她扒我的衣服,才看到我胸前的痣。但我并没有凌辱月晴,更没有要了她的身子。大将军若是不信,可请人查验。”

    温若愚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想来他是信的,想笑又不能笑。他转头吩咐副将:“去找那做饭的孙婆子,替月晴验一下身子。”

    “是。”

    “等一下,”温若愚的目光在下边逡巡了半圈,“让紫萸跟孙婆子一起验。”

    “是。”

    宣六遥往高台下望去,莫紫萸正抬着头,脸色发白地看着他,眼底幽黑,满是不敢相信的忧惧。他想用眼神示意她笃定,她却转开目光,跟着副将、带着月晴走了。

    台下,贺雪消仍是跪着,垂着眼,脸上满是凄苦。若不是自己便是被诬告之人,几乎也要信了她的鬼话。

    他心内愤愤不平,为了房子,她处心积虑地利用紫萸和他也就罢了,居然赔上亲妹妹的清白来整治他,好在他并没有真的毁了月晴清白,否则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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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场的兵士们安安静静,都在跟着温若愚等待这个结果。

    即便满场旗旌在动,但仍似风止着,天地之间如凝滞了一般,日头缓慢而挣扎,在宣六遥的额上刺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来。

    总算,副将带着孙婆子和贺月晴出现了身影。

    贺月晴自始自终深深地低着头,低得看不清她的脸。

    孙婆子迈着一双瘦骨伶仃的脚,在副将的搀扶下攀上高台,当着宣六遥的面跟温若愚回报:“大将军,贺月晴已不是黄花闺女。”

    大白日,平空地,似劈了一道惊天动地的雷。

    宣六遥脱口而出:“那也不能说是我......”

    台下一声凄苦的哀哭:“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未能照顾好妹妹月晴。我们姐妹俩投了温家军,一心想着报国,却受人凌辱,豁了脸面来求公道,可恨淫贼仗势欺人、矢口抵赖,女儿无能,只能以死明志了!”

    贺雪消抹了一把眼泪,脸上现出恨恨的神情,她站起身,一头撞向高台。

    温若愚凌空跃下,一伸手,将贺雪消拉得转了半个圈,贺雪消被轻轻放下,一头雾水地看着温若愚。

    “雪消姑娘,你们姐妹俩若有冤屈,温某必会替你们讨回公道。不过,宣小公子也说得对,此事不一定是他所为,温某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辞。此事难以说得清楚,想来雪消姑娘也不至于无耻到拿妹妹的清白来诬陷宣小公子。你说吧,此事你想怎么解决?”

    贺雪消咬了咬牙:“要么,让宣小公子娶了我妹妹。要么,就把他杀了。”

    温若愚淡淡一笑:“此事不清不楚,杀他是不可能的。”

    “那就娶了月晴。”

    “那得问宣小公子本人了。”他转过头,看着仍站在台上的宣六遥,沉声问道,“宣小公子意下如何?”

    宣六遥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可能。”

    贺雪消怒视着他:“好,又不能杀,又不肯娶,那就杖责八十,逐出慧州!”

    温若愚心想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民女来判案定罪了,正要开口,眼前一花,贺雪消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转身一看,胡不宜怒目圆睁,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小手一张,判官笔赫然滑至掌心,她一纵身,却被温若愚捉住手臂轻轻巧巧地拎着转了个圈。

    温若愚好声好气地劝她:“小丫头,你莫着急,温某会秉公处理,你若出手伤了人,事情反倒不可收拾,宣小公子无错也成了有错,却是逃不脱罪责了。”

    胡不宜想了一想,是有道理,只得恨恨地收回判官笔,扭身回了佘非忍身侧。佘非忍赶紧握住她的臂膀,生怕她又脱手而出。

    封玳弦和秋岁她们也不知何时来了操练场,站在一边惊疑地看着。

    那边低着头跪着的贺月晴终于动了身,起身奔到趴在地上不动的姐姐身侧,推了推她,贺雪消半边脸蹭的泥血混杂,睁了眼呻吟一声。

    贺月晴放声大哭:“姐姐,何苦呢!”

    众人疑心她说的“何苦”是何苦来找温若愚申冤,正不由得要相信是宣六遥凌辱了贺月晴时,她却跌跌撞撞地扑到温若愚面前哭道:“是姐姐让我这么做的!姐姐她想保住屋子,可小公子有些神通,她害怕小公子找她麻烦,就想让小公子收了我。可小公子不肯,姐姐才出了下策,来诬告小公子,想让他永远找不了我们麻烦。大将军,都是月晴的错,求大将军放过姐姐,也不干小公子的事。所有罪责,都让月晴一人承担!”

    温若愚眼色一动,冷静地问道:“那你不是黄花闺女,跟宣小公子也没有关系?”

    “没有,是王秀才......”月晴哭着,见温若愚有些不解,低下头含糊地承认,“姐姐让王秀才......”

    “你姐姐让王秀才破了你的身?跟宣小公子没有丝毫关系?”温若愚故意大声地问,他得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月晴点了点头,羞得伏下身子低低地哭泣。

    温若愚微微得意地瞟了一眼冷着脸的宣六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惊奇地问道:“保住屋子?什么意思?那屋子不是替你们过契了吗?”

    月晴埋着头,只低声抽泣,也不回答。

    温若愚又瞥了瞥佘非忍,这小子时刻跟在宣六遥身后,想必知道些什么,佘非忍会意,想要扬声说出雪消姐妹干的事,宣六遥却低了喝了一声:“非忍!算了。”

    他眼色沉沉地盯视着佘非忍,并不想让他说话。

    佘非忍虽然不太明白,雪消姐妹的诬告差点将师父逼入绝境,师父为何还要替她们隐瞒?若是此时揭露了,让她俩把房屋还回去,他操心的事也不就没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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