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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泣


这看守城门的差官看似普通,出手却足以见得是个练家子,李知行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半分不显,仍是一脸无赖的笑着:“官爷说的哪里话,属实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罢了。”

        那差官硬是用刀架着他的脖子走出十来步,直将人逼到远离城门之处,这才收了手:“不管你是随便走走还是处心积虑,都劝你远着些,莫要因为不相干的事丢了性命。”

        胶南王身娇肉贵,日常在皇帝面前都敢横着走,偏偏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卒子用刀架了脖子,远山先是惊吓出一身的冷汗,见自家王爷身体安然无恙,这才跺着脚开骂:“一群妓子养的下贱货,有眼不识泰山,太岁头上也敢动土,终有一日小爷得亲手砍下你那只狗爪子,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以防这小子冲动之下给自己惹事,李知行连忙将人拉了回来,低声斥责道:“还不快住嘴!这些人都激灵的很,且莫说漏了嘴打草惊蛇。”

        “真是可气的很,爷您向来身娇肉贵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李知行回头望着那连鸟都飞不过去的高高城墙,冷哼道:“这些差官行事如此的肆无忌惮,也不知倚仗的是哪方贵主的势力。”

        一个小小的南区都如铁桶般难以进入,整个青义县的情况怕是都不容乐观。县丞、典史、教谕,还有那个恶名远扬的巡检司,能在青义县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拥有立足之地的人,恐怕背后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李知行初到此地,人脉生疏,一时难以分辨清楚。往后的日子还得且走且看,每走一步都得万分小心才行。

        李知行心里大约有了计较,转身带着远山打算离开,忽然看见一顶四人抬的青顶小轿从远处走了过来。那轿边跟着两个衣着得体的丫头,想来轿子里坐的定然也是个身份要紧的人。李知行不动声色的拉着远山退到路边,待那轿子行到眼前,突然摘下腰间挂着的玉坠扔进了轿窗里。未几,轿帘便从里头掀开,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半遮半掩的露出了头。此时轿子恰好从李知行身边走过,他便结结实实的与那妇人撞了个脸对脸。

        那妇人眉眼普通,脸上扑的粉厚重的几乎都要裂开了,满头的银钗将脑袋压得整整大了一圈,属实有些暴发户的气质。李知行不由得暗自皱眉。反倒是那妇人被李知行的容貌惊艳了一下,忍不住娇羞的红了脸。她那双眼睛跟钩子似的在李知行身上剐了一圈,捂着嘴窃窃的一笑,在随侍丫鬟的提醒之下,这才万分不舍的落下了轿帘。

        远山被那妇人搔首弄姿恶心的够呛,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憋出了一句话:“爷,那娘们好像是看上你了。”

        李知行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本王天人之姿,她为之倾倒实属正常。”

        远山:“……”抬头看了看自家王爷的脸,虽然他说的也是事实,但这话听着莫名令人牙疼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南区一行总算没白来一趟,李知行十分满意的负手回程,中途不忘吩咐远山:“下山之后去找个人打听打听,那妇人是谁家的?”

        回想起自家王爷在京师时的尿性,远山忍不住大吃了一惊,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望着李知行:“爷,您是想……”

        李知行似笑非笑的睨着远山:“你想问什么?”

        远山被他那笑容瘆的直打冷战,怂兮兮的回复道:“属下什么都没想,不敢想,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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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牛家大宅里也是热闹,日常都是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今儿疯了似的提着裙子往祠堂狂奔,身后跟着一群抱着棍子的丫鬟,再往后是举刀拎箭的小厮。这一群人跑的轰轰烈烈,场面简直比牛老太爷死的时候还壮观。

        此时正是晌午,农户正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途中经过西区,听见喊打喊杀的吵闹声,个个都驻足扬着脖子瞧起了热闹。

        “牛家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哭丧着脸跟死了爹似的?”看热闹的甲问。

        乙指着牛家祠堂里冒出的阵阵青烟,幸灾乐祸的答:“约莫是祠堂着火了呗,也甭说,这祖宗的牌位要是都烧了,简直比死了爹还难受,以后拜祖宗都不知上哪磕头去。”

        一句话引得看热闹的众人哄然大笑——也是牛家人德行不好,心黑财黑,曾得罪了不少的人。倘若换成别个,或许还有人愿意上去帮把手,换做他家,恨不得帮着添把火将祠堂烧得更旺些才好。

        牛家人此时却顾不得旁人作何感想,一群人连跑带颠的到了祠堂前,牛大娘子一脚踹开了门,抄着手臂粗的棍子就杀了进去。这座祠堂年前才扩修了一次,墙壁上刷的颜料还新新的,眼下叫那黑烟一燎烧,整个都糟践的不成样子。看着直往屋檐上窜的火苗,牛家人心都在滴血,那烧得何止是木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看清祠堂门口站着的那人,牛大娘子气的脸上的肥肉乱颤,指着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何大莲你个老贱货,死在外头糟践别人还不够,怎地还有脸来我牛家祠堂撒野!我家祖宗要是泉下有灵,定然叫你日日噩梦缠身,烂头烂脚烂屁、股,让你不得好死。”

        何氏手持火把站在祠堂门口,灰白的头发如枯草披在肩上。虽然只有五十来岁的年纪,却早已是皱纹满脸,年青时丰满的胸脯不再,变成干瘪瘪的两坨肉垂挂在衣服里。看见妆容得体的牛大娘子,何氏既愤怒又委屈。同为牛家的子孙,凭什么嫡出的就能鲜衣美食,庶出的却只能凄凄惨惨的在牢里受罪,甚至穷的就连保命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被这一家人合伙赶出的家门,何氏状若癫狂的仰头大笑三声,反指着牛大娘子的鼻子骂道:“小□□你口口声声咒骂旁人,却又知道你家祖宗多少脏事?当年若不是靠着拐卖人口发家,何来你牛家的今日!如今披着酒家的皮做着那黑心的买卖,外头吐沫星子都快将你家淹死了,还敢在老太我面前提你家祖宗那脏名,你们这群腌臜货也配?”

        牛大娘子冷哼:“说的感情你自己多干净似的,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费尽心思往我牛家爷们的裤、裆里爬,如今落魄了,倒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干净?你干净怎么不去那大街上住,偏偏到人家光棍家里去?”提及此事,牛大娘子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环着手臂嘲笑道:“难不成那莫好人光棍一条,穷的买不起妓子,日日都拿你个老太婆当消遣?说来也是了,您既然当年能勾引我家二郎神魂颠倒,想来魅惑那莫家的光棍汉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牛家的小娼妇,你不得好死!”牛大娘子这话属实戳了何氏的心窝子,当即气的浑身直颤,挥着手里的火把要跟牛大娘子玩命。

        牛家的小厮此时正忙着救火无暇顾及此处,两个丫鬟见状不妙,连忙护了上去。何氏这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撞开其中一个丫鬟的胳膊,火把对着牛大娘子的面门就扫了过去。眼见着自己的鬓发叫火苗扫了一块,牛大娘子吓得尖叫一声,险些瘫软跪在地上:“一个两个都是死的吗,还不快过来将那老棺材瓤子摁到地上去!”

        牛家小厮这才醒悟过来,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何氏拉住。牛大娘子正待上前整治何氏,却正逢着莫琼等人寻了来——也是赶巧看到这里人多,莫琼原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没成想何氏竟然真的会来这里。

        莫琼身负巡检司的公职,寻常百姓不敢欺负,有头有脸的也得给三分薄面。牛大娘子虽在背后骂人骂的欢,当着面却不敢造次,暗暗给小厮使了个眼色,任由莫琼将何氏解救了出来:“阿妈,您怎地来这里了?阿香清早发现你不见了,可是好个担心。”

        何氏灰头土脸,方才险些被那些小厮给劈成八半。见莫琼来拯救自己,心里是又感动又委屈,适才与牛大娘子对骂那嚣张劲立时烟消云散,拉着莫琼的手泪如雨下:“好大郎,阿妈心里好是个委屈呀……怎说四郎也是他牛家的种,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大牢里受苦没人管!这祖宗祠里一个个都睡得安稳,死人尚且有个供奉的地方,如何就容不下咱们两个活人!”

        没遇到莫琼的那些年,何氏与牛四母子两个颠沛流离,捡过旁人的残羹剩菜,睡过破庙猪窝,属实是过得不能再惨了。何氏今日也是在祠堂里见到了先夫的灵位,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借着闹事的由头将心中的苦闷与委屈一并发泄了出来。

        半跪在牛家祠堂里,何氏哭的惨烈,双手愣是将土地挠出了一道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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