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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赢玉身世


大概在几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奇事,四大家族的李家,出了个抱错的。

        因李氏疼的时候多嘴骂了一句产婆,产婆心生歹毒之念,将她的孩子跟自己儿媳的孩子互换,把天赋好的真少爷,调成了天赋差的假少爷。

        李夫人养了十几年,眼瞧着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越来越不像自己,跟李父也不相似,灵根亦有偏差。

        一个木系,一个水系,居然生出一个三灵根,两个不相干,只有一个雾系稍微靠点谱。

        彼时李夫人心中已然有所怀疑,但她没声张,先把身边的人盘问了一遍,没找到头绪,便让人去寻当年的稳婆,刚到地方就瞧见那个老太婆欺负一个人。

        那人脏兮兮的,洗干净一看,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李夫人几乎崩溃,她不知怀着何等忐忑不安和悲愤的心将孩子接回去,犹豫再三,也没有送走假少爷。

        说是养了十几年,假的身子又不好,怕离了自己活不了。

        因她这个决定,叫真假少爷齐聚一堂,共处一个屋檐下,下人们难免拿他们比较。

        一个金汤银水喂了十几年,养的水灵灵的。一个非打即骂,干完了所有活还要受虐待的人,没有读过书,也没人教修行,各方面都比不得假少爷。

        真少爷日日被假少爷碾压,每天忍受着假少爷的虚情假意,转头跟人家说自己是亲生的,他是乡下来的表亲。

        真少爷处处受排挤,被假少爷的朋友,亲友讽刺,各种难听的话刺激的真少爷不喜假少爷,总是针对假少爷。

        叫李夫人瞧见,李夫人反而讲自己儿子不懂事,不能跟假少爷和平相处,经常跟一群闺中密友抱怨,有一天也不知怎么地,叫真少爷知道。

        真少爷心灰意冷,当着众人的面,逼迫李夫人选择,要么选他,要么选假少爷。

        李夫人没有选。

        真少爷望着所有人,哈哈大笑,笑容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他突然拿出一把剑,当众削肉还母,剔骨还父,化为一股青烟,永远地消散于世。

        李夫人没有想到他真的敢,一时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跟前,临死前面上的表情是解脱和释然。

        他告诉李夫人,下辈子绝不为李家子,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再做她的儿子。

        李夫人浑身一震,痛哭流涕,还因气竭而晕过去。

        醒了还不肯接受。

        真儿子死了,假儿子也因为她没有选他,生了隔阂,跟随亲生父母走了,李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儿子没护住,假儿子也没了。

        当年这事轰动得整个衢州贵妇纷纷警惕,暗中检查自己身边有没有混账东西,那时姜箐箐也在,全程观着,一边虚情假意的安慰李夫人,一边暗中骂她蠢。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假的养再多年也是假的,何况假的还是被那个老不死的刻意调包,为了报复李夫人,叫李夫人白白用心培养她孙子。

        自己儿子却被当牛做马虐待,她竟然还能不计前嫌,担心人家孙子的死活,将人家孙子继续养在身边,用天材地宝吊着命。

        怎么没蠢死她?

        她亲生的儿子是被她生生害死的,真的和假的本身就不能搁一块养。

        如果是她,在发现事情真相后第一时间打死稳婆,折磨她的儿子和儿媳。

        儿子变了,她儿子和儿媳肯定知道,那一家子都跑不掉,假少爷生生掐死,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机会害自己亲生的。

        那时她只是愤愤不平,没想到这事还真出在了她身上。

        她晓得一代不如一代,血脉会渐渐淡薄,比如老二的灵根不如老大,老三只会更差。

        为了改善,怀老三的时候刻意用了无数仙草丹药养胎,想将老三的体质提升上来。

        在孕前和孕中这段时间,是可以改变小孩天赋的。

        喂了那么多天才地宝,结果孩子无论怎么检测,都没有灵根,最差的那种都没有。

        这根本不可能,先不说那些养胎的宝贝,单俩人的天赋,都绝无可能生出没有修仙资格的凡人。

        她第一时间想起了当年的李夫人,那个稳婆能给李夫人下手,神不知鬼不觉,那会不会有人也记恨赢家,抱走了她亲生的,丢了个自己的,既报复她,还让她帮着养小孩?

        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后,就像毒药一般,很快侵入五脏六腑,她越想越觉得是,越看孩子越不像俩人。

        自己亲生的有可能在别处受难,假的却在赢府吃香的喝辣的……

        那个真少爷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画面一遍遍在她脑海里滚过,那段时间她感觉自己宛如恶鬼上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掐死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

        那个孩子懵懵懂懂,将肉乎乎的手塞进嘴里吮着,稚嫩的脸上看起来天真又无邪。

        她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和李夫人一样懦弱无能,妇人之仁,但也看不得‘别人’的孩子在自己跟前晃荡,不顾旁人的反对,把孩子送走,给一个老嬷嬷带,叫她永远不要踏进前院一步,这辈子只能在偏院活动。

        赢家很大,如果不是刻意的话,还真有可能一辈子见不着面。

        这事瞒不过一些有心人,她几个闺中密友还是知道了,都道她干的好,那个李夫人,她们光是听都觉得憋屈,怎么能那么蠢呢。

        现在自己害了自己,整天疯疯癫癫的,再也不见往日风光。

        那时她也觉得自己勉强还算果断,至少比李夫人强,没有叫那个孩子用赢家一个铜板,他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那个老嬷嬷出的。

        赢家对一辈子忠心耿耿的下人很好,会给专门的地方养老,本来应该在另一个院落,和许多老嬷嬷一起,闲时聊聊天,喝喝茶。她单独给老嬷嬷一个,分去了偏凉的角落。

        可以说那个院子就是老嬷嬷的,算是她一辈子辛苦所得。

        换句话说,住的她没给小崽子花半个子儿。

        老嬷嬷一辈子无儿无女,将他当成亲生的疼爱,对他很好,每个月领到的体己,和以前余留下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他淬体,想让他炼体。

        一开始来找过她,她没同意,老嬷嬷不死心,自己动的手。

        她那时又在得意,想让她给别人的儿子花钱,想都别想,一边还在心里暗骂老嬷嬷傻,和那个李夫人有什么区别?都是给别人养儿子,傻乎乎的。

        后来那个老嬷嬷年岁太大,寿元将近,不甘心就那么陨落,强行突破金丹,失败后寿终就寝而死,那个孩子彼时才三岁还是四岁来着?

        反正很小,像个狼崽子一样,狠狠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恨她还是如何?

        她没管,身旁之人骂他没教养,她也只当没听见,还觉得痛快。

        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想对那个调包的人说,就算把儿子送进赢家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吃不着,喝不着,被人骂野种畜生。

        难道以为世家少爷好当?

        李夫人的事出过一次就好,不可能再来一回,叫别人觉得世家的人都是傻子,随随便便就能糊弄。

        那会儿她依旧觉得自己的决定很英明,毫无悔过之心。一直到赢玉六岁的时候,她无意间听说赢玉在用真元,而且看着还不弱的样子。

        她不信,找人暗中观察了一阵子,赢玉竟真的能用元气,不仅如此,还是姜家的火系。

        那时她只觉得心中一震,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在慌了半天后和夫君商量了一下,决定带着赢玉去大宗门重新检测。

        赢玉虽不愿意,但到底才六岁,很容易骗,只消说不去就赶他出去,不让他再住在赢家。

        那会儿其实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所以纵容了身旁人这么说,赢玉也真的被吓到,跟着她们一道去玄天宗,测出了万年不出的混沌之体。

        又是一个沉重打击。

        叫她脚下宛如踩着棉花,轻飘飘、晕乎乎的,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天赋再高又如何,不是亲生的就不是,天赋逆天也改变不了。

        然而没多久赢玉觉醒了古老血脉,有了天赋神通大日金乌。

        所谓天赋神通,和后天习学不一样,天赋神通是大能者将自己的传承融入血脉里,子孙后代运气好觉醒血脉,开启传承,习得祖宗的神通和本领。

        姜家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觉醒血脉的人,赢玉是唯一一个,身份比她还真。

        现下有人可以怀疑她是假的赢夫人,都不可能怀疑他。

        赢玉真的是她的儿子,是姜家的血脉。

        她竟然把自己亲生的儿子抛去偏院,交给别的女人带,还骂那个人蠢,没有给赢玉用过一个铜板,买过一身衣裳,甚至错过了孩子整个童年,还允许别人骂他。

        野种,杂种,被抱错的,小畜生。

        每次被人这么说,他该有多难过啊。

        那是她亲儿子啊。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真蠢真笨,比李夫人还要愚钝,李夫人还有救,她都没有。

        她眼前又开始出现那个决绝到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真少爷,赢玉的性子烈,她真怕有一天那个小少年也在她面前拿起剑,偏激地于她跟前自尽,要把自己的血肉还她。

        她在愧疚和不安、悔恨、担忧中,一夜间白了头发,还得了那小少年一句讽刺。

        活该。

        她该是庆幸的,小少年跟那个李家的真少爷不一样,更坚强,更锋利,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崽子,拥有爪子和尖牙,凶巴巴一般人也不敢欺负,更有小时候的老嬷嬷对他好,生活没那么绝望,所以他不会自尽,不仅如此,谁让他不舒服了他还会攻击那个人。

        这很好,至少不会憋着伤害自己。

        她也无比庆幸自己没弄个假的回来气他,因着老嬷嬷和侄女的原因,赢玉和赢家还有一丝丝的关联。

        他不愿意离开那个分给老嬷嬷藏身的院子,暂时又没有本事带走,只能继续留在赢家,靠着微薄的关系,勉强住下。

        和狼的习惯很像,对自己的地盘看得很紧,除了褚长扶外,不让任何人靠近,送去的所有东西都被他粗鲁的丢出来。

        以前是她不愿意让他花赢家一个铜板,现在是他不愿意花赢家一个子儿。

        他有六个师父,见面礼都不知道给了多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缺吃少喝的孩童,再珍贵的东西,他也不稀罕。

        她几乎找不到机会跟他接触,每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坐立难安。

        她在几番尝试无果,还惹的小少年厌恶后,只能寻到侄女,通过侄女总算能说上几句话,逢年过节吃顿饭。

        平常是见不着他的,他有玄天宗给的远距离传送阵,为了让他往来方便,几乎可以说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毫无禁忌。

        有时候她前脚缝了衣裳,打算给他送去,后脚就瞧不见他的人,不知道去了哪,神出鬼没,一年到头只固定几天回来。

        相处的日子一个指头数得过来,她花了许久的时间,也没能将两人海一般的隔阂稍稍拉近一些。

        不仅如此,时不时还会碰到他的逆鳞,叫关系更加恶劣,本来就不近的距离越发的远。

        她很急,因为赢玉和赢家的羁绊只有老嬷嬷曾经留下的院子,他以前小,弄不走,现在可以。

        她必须时刻盯着,老房子在,她就知道了,赢玉还会回来,一旦老房子没了,赢玉可能再也不会进赢家的门。

        那个老房子上被她下了禁制,一动她就知道,本来人在很远的地方,招呼另一位夫人,商量一同扩张生意的事,感知到有变,几乎连犹豫都没有,丢下那位夫人传送回来,一进家门就瞧见争执的俩人,房子也没了,吓的她几乎心跳停止。

        她不能让赢玉走,走就不会回来了。

        他想要什么,就是天也要给他弄来。

        也许是她终于歪打正着,办了件如他意的事,少年犹豫片刻,不自在地朝她走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看她,盯着地面,表情很不自然,不太情愿一样,虽然如此,已经足够她喜极而泣。

        这是第一次,赢玉听了她的话,没有拒绝她。

        往常能给她个眼神已经很不错了。

        她知道这些都是自己该受的,毕竟是她对不起赢玉,可心里还是很难受。

        也许促成他和褚长扶的婚事,会拉近俩人的关系。

        那这个事,即便再难,她也要去办,而且必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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