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听见如此荒诞的问题，连晏临渊都沉默了，盯着楚见星看了好一会后，才平静开口道：“今天是2020年11月24日，你是林陌。”
2020年！
闻言楚见星瞬间怔住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出门前还看了一眼时间，是2005年的11月22日，怎么他一觉醒来，就已经十五年过去了？
所以晏临渊现在已经三十三岁了？
难怪整个人的气质成熟稳重了这么多……
而且晏临渊说他是林陌，那么他的猜想应该没错，他原本的身体应该早已在十五年前的那次自杀事件中就彻底死去了……
——他楚见星，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十五年了。
虽然这个结局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但此时此刻，楚见星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痛苦。
像是心头被挖空了一块，凉飕飕的。
晏临渊敏锐地察觉到了楚见星的不安和惶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我喊医生过来看一看。”
说完，晏临渊回头朝阿诚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地向外走去。
楚见星摇了摇头，低喃道：“我没有害怕，我只是……”
只是怎样，楚见星却说不下去了。
照理来说，死而复生这种神迹出现在自己身上，他应该非常高兴才对，但此时此刻，楚见星的心情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他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掀开被子，径自向病房里配套的卫生间走去。
林晚瞧见自家哥哥的状态自然是极不放心，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晏临渊抬手拦住：“你先出去待一会，我有话想跟你哥单独谈谈。”
楚见星来到洗手台前，先是用冷水冲了冲脸，平复少许后，才睁开双眼认真打量自己的这具新身体。
镜中的陌生人很年轻，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脸蛋也很漂亮，眉眼甚至和他有几分相似，黑色的细碎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整个人又白又瘦，看起来极为乖巧。
“林陌”是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陌”，楚见星总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但他实在记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的了。
难道是晏临渊的朋友？
能让晏大少爷亲自守在床边等他醒来，想必两人的关系也不一般。
楚见星搓了把脸，随即关掉水龙头，一转身就看见晏临渊正倚在门框边等着，也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神色幽暗复杂：“林陌，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渣我还记得，”楚见星不耐烦地将晏临渊拨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别挡门。”
楚见星坐回床上靠着，抬眼就看见晏临渊又跟了过来，正想再次赶客，便听见晏临渊冷冷开口道：“林陌，我不知道你忽然想耍什么把戏，但是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你那点演技在我这里根本不够看的。”
“……？”楚见星满头问号：“你怀疑我是在演戏？”
晏临渊一脸漠然：“演技有进步，你要是工作的时候能有这种演技，也不至于整天被人骂花瓶了。”
有趣，楚见星都快听笑了，爸爸拿金凤影帝的时候，你还在学校玩泥巴呢。
毫不夸张地说，楚见星从一出道就是被业内称为天才少年的存在，灵气十足，十六岁那年，他凭借自己的大荧幕处女作拿下了国内电影奖项中最具权威的金凤奖，成为电影史上最年轻的金凤影帝，后来他还一度被各大电影学院编入教科书，成为重点研究对象，以前他出演电影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在演……
结果现在他在生活中的真实反应，却被人评价像在演戏？
不是，楚见星越想越气，你晏临渊一个十几年看剧不超过两只手的人，什么都不懂圈外小白，也好意思在他面前提演技？
就连上一世他被黑得最惨的时候，都没有人敢黑他的演技！
……
不过从晏临渊的话语中，楚见星倒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林陌，也是在演艺圈工作，这样一来，确实方便了许多。
“我的事业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楚见星面无表情地和晏临渊对视，面对十五年后的成熟男人，气势上竟是未输半分，“赶客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晏大少爷，您请回吧。”
谁知晏临渊听到这句话后却是脸色骤变，一把抓住楚见星的手腕，急切质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草！”楚见星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下意识低骂道：“晏临渊！我他妈是病人！你放开我……”
“抱歉，”晏临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看向楚见星的眼神却更加复杂，“我……”
话音未落，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晏总，徐医生到了。”是晏临渊的助理余子诚的声音。
晏临渊顿了顿，随即恢复镇定，沉声应道：“请进。”
随着房门的打开，一位三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陌生青年男子率先走了进来，他激动地大步走到楚见星面前，感叹道：“奇迹啊！真的是医学奇迹！我执业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心脏停跳半小时后救活，还能安然无恙地醒过来的！”
楚见星垂下眼眸，轻轻揉了揉自己刚被晏临渊捏痛的手腕，淡淡附和道：“确实是奇迹，或许老天也觉得我命不该绝吧。”
听到这话，站在后排的林晚忍不住探出个小脑袋来，不满叫道：“徐医生，什么叫做安然无恙啊？我哥他失忆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阿诚显然跟徐医生简单说明过楚见星的症状，闻言，徐医生并不感到惊讶，只好奇地向楚见星提问道：“所以你还记得哪些事情？”
眼下状况不明，楚见星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透露出来，那样只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失忆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楚见星边假意思索，边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包括我身边的一些人啊，以及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什么的……而且我只要一努力回想，头就疼得厉害。”
楚见星的演技说来就来，他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看上去很是痛苦的样子。
“你先别想那么多，”徐医生连忙阻止了楚见星的思考，沉默片刻后，伸出一根手指在楚见星面前晃了晃，“你告诉我，这是几？”
楚见星愣了一下，老实回道：“一。”
徐医生又比出两个手指。
楚见星不太确定对方要做什么，试探性地答：“二？”
徐医生问：“一加二等于几？”
“……”楚见星扶了扶额，无奈解释道：“徐医生，我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基本的知识和生存技能我还是记得的……这样说吧，你让我现在出院，我保证能把自己养活。”
“这样吗……”徐医生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挺好的，神志清醒，思路清晰，对话流畅，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你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见星乖巧地摇了摇头，只期盼着能够赶紧出院。
见状，徐医生在病历本上潦草画了几笔后，随手交给身后的护士，同时安排道：“那先给林先生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吧，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等等，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可以叫做没什么问题吗？”林晚显然对医生的说法极不满意，着急追问道，“徐医生！我哥他还有希望恢复记忆吗？”
闻言，徐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转过身来心平气和地向林晚解释道：“林小姐，你要知道，心脏停跳会导致大脑缺血缺氧，一般来说，心脏停跳超过4分钟便会导致脑部组织损伤，这个损伤是不可逆的，而心脏停跳超过十分钟……即便抢救回来，患者也极有可能不会醒来，成为植物人……”
“林先生的这种情况，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能不能恢复记忆现在还不好说，看后续发展吧。”
徐医生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望着双眼通红的小姑娘，或许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后，又补充安慰了一句：“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虽然林先生的病状极为罕见，但就目前的情况判断，他还是有希望恢复记忆的，一来，林先生还记得以前学过的知识和技能，说明他的大脑能够正常运作，二来，林先生也并非忘了所有的人和事……他不是还记得晏先生吗？”
说完，徐医生又偏头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晏临渊，忽的笑着打趣了一句：“说不定晏先生多给林先生讲一讲以前发生的事，他就能慢慢回忆起更多呢？”
楚见星：“……？”
这倒也不必了吧。
然而不等楚见星开口，晏临渊竟抢先轻咳一声，别有深意地望着楚见星幽幽道：“不过陌陌似乎只记得我是谁，却连我俩之间的关系都忘了呢。”
这一声“陌陌”喊得楚见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怎么回事？人前就亲密地喊他“陌陌”，人后就冷着张脸直接叫他“林陌”？
你他妈才是搁这儿演戏吧？
“不会吧！哥！你连你和晏大哥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忘了么？”
没想到此话一出，林晚的反应居然是最大的那个，她一脸悲痛，语无伦次道：“呜呜呜……哥，虽然你不记得我了我很难过，但你好歹还记得晏大哥呀！我忘了全世界却唯独记得你的这种感情真的太动人了，结果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你连自己和晏大哥的关系都不记得了……呜呜呜苦中作乐只剩下苦没有乐了……”
楚见星听得一头雾水，这小姑娘到底在嘀咕些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怎么感觉她的精神状态才不太正常？
谁知道徐医生接下来的话竟让楚见星更加迷惑了，他穿着一身高洁的白大褂，开始一本正经地对林晚胡说八道：“人醒过来不就是乐吗？而且你想想，手术结束后，林先生昏迷了整整三天都没有醒，但晏总一来就唤醒了他，这难道还不是真爱吗？”
似乎有点道理，林晚抹了抹泪水，故作轻松地安慰自己道：“你说得对，我还是可以相信爱情的。”
楚见星：“？？？”
其实楚见星早已隐隐猜到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林陌跟晏临渊的关系不一般，但为什么这里的人似乎对他俩的关系都心知肚明一样？甚至还能毫无芥蒂地开起他们的玩笑来？
楚见星看了晏临渊一眼，发现对方竟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两人就是正大光明的恋人关系，察觉到楚见星的目光后，甚至还虚伪地替他整理了下被子，柔声道：“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把a国的通告推掉赶回来的。”
楚见星整个人都不好了，草，什么情况？不是那个同性恋要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时代了？
莫不是他穿越到了平行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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