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后果
“临江仙？”林子辰一愣。
这首诗很小众，并非教材中会出现的诗篇。但很恰巧的是，林子辰无聊时看书背过。
“道长若是碰上别人，这首诗可能就白瞎了啊。”林子辰笑了笑。
老者也笑，笑容可掬，“这是有遇上了小友这个‘因’，才会有这首诗的‘果’，若碰上他人，自然也不会用这首诗了。”他平静道。
语气依旧平和，仿佛一切事物都不能让老者动摇，而这样的语气，林子辰能感到，那仿佛能让人陷进去的深邃。
林子辰突然明白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源自老者身上的“普通”，老者身上的浓重的普通感本身，就是很不普通的东西了。
若是拿修行人的境界来比较的话，恐怕……这就是“大隐隐于市”才能到达的境界吧。
林子辰深吸一口气，语气谨慎的说：“那道长只是来送诗的吗？”
老者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笑盈盈的说：“小友与我有缘，我嘛，是来给小友解惑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想送小友一段机缘。”
“解惑？”林子辰越发不明白这个道人的目的了。
一切的阴谋论都无从谈起，他实在看不出这个老者想要干什么。
“解惑……么？”林子辰喃喃，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差，本以为自己在经历这么多后看透了某些东西。
可到头来，只看到了自己的幼稚，那自以为是的幼稚，以及想欺骗自己的幼稚。
计谋，残忍，胆量……这几个月内，他以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内心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吞下一切的人。
他自以为成为了一个强大到能够一手策划复仇的人，就能复仇。
可如今复仇后呢？没有一点快意，甚至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那他做的一切，改变了什么？
他又怎么算复仇啊？
这天气阴沉沉的，潮湿又令人抑郁。林子辰从未有过的疲倦。
“那道长可否告诉我。”林子辰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难看至极。
“什么才算活着？”
老者眯起的眼睛微睁，眼中多了一丝怜悯的光彩，但转瞬即逝。
“小友这般年纪，可不该考虑这些。”老者接道。
“人这种生命，真的很脆弱啊。”林子辰开口，思绪渐渐如江水般喷涌，“被冲撞会死，火烧会死，冰冻会死，刀捅会死，窒息……也会死。”他顿了顿，“死亡很可怕，死了就一无所有了，所以人们都想活着。”
“可活着的人，除了拥有自己的生命，到底还拥有什么呢？”
“金钱，地位，情感，都是基于活着的附属品。”
“那我，到底该为什么而活着呢。”
……雨越下越大
老者静静听着，他可以听出来，眼前十五六岁的少年，语言中充满的绝望。
老者双目微闭，“命中有此一劫，对他来说太早了，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啊。”
叹气一声，老者睁眼，语气变得严肃，开口道：“施主的问题，贫道无法解答。不如说这道题，施主是留给自己的。”
“千人千面，活着的意义自然大不相同。世界上有无数人都会抱有和施主相同的疑问，可这依旧无法阻止他们迈出下一步，也无法阻止未来的降临。”老者缓缓出声，“但贫道，可给施主一个机会。”
“一个认识自我和世界的机会。”老者说到，说着，一股温和的气势从老者身上传出。
林子辰体内先天之炁被牵引，只觉得炁的流转不受控制的加速，即使林子辰在炁方面还未入门，但此刻，他也能直观的感受到眼前老者的强大。
如果要比喻的话，那现在老者给林子辰的感觉，便如山岳海洋般，一种如大自然般的，浩大而深邃的气息。
“施主可愿……”老者缓缓起身，伸出手轻点了林子辰的额头一下，“拜入贫道门下？”
林子辰觉得一股炁自眉心而入，流入四肢百骸。双手开始痒了起来。
“或者说，我可以让施主掌握自保，甚至保护他人的力量。”老者语气再次平和下来。
林子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者，自己的手脚恢复的速度加快了很多。若照这种趋势，不出四个月，便能修复大半。
“呵呵。”林子辰心底笑了笑，笑中尽是酸涩。
“道长想救我？”“这是你我的缘。”
“那道长为何……不救救那女孩呢。”林子辰轻声道。
老者眼中莫名神色流转，但还是说道：“贫道惭愧，算了大半辈子，全是模糊的意象。可这件事，却有明确的答案。”
林子辰听着，只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碎了。“意思是，这……就是我和她的‘果’吗？”他喃喃自语，突然觉得现实有点讽刺。
他真的很累了，很想一下子的睡过去，然后永远醒不过来。
“给我好好活下去。”又是这句话，又是那个在最后变得温柔的声音。
他转过身，望着天空发呆了很久，老者陪在身边，安安静静的等着。而时间，就那么慢慢的在少年思绪间溜走。
雨慢慢停了，一缕缕阳光透过阴云，将灰暗的天空稍稍染上金色。伞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在空气中的阳光下散出绚丽的光彩，最终打在小水洼里，声音清脆。
“可总还是要继续的，对吧？”林子辰自言自语的道，他抬起手臂伸向天空，满是疤痕的手上传来阳光的温度。
就在那一刻，林子辰竟感到如浴火重生般。
林子辰转身回来，也不管地面潮湿，就那么一跪，磕头，道：“请道长收我为徒。”
老者站起身，受了这一礼。
见此，林子辰再一磕，“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老者抚须正色道：“既入我门下，你要了解几件事情，首先，我并非真道士。”
“啊？”刚刚起身的林子辰一愣。
感情您在这装了这么久算命道士？
“二是我门下弟子仅你一人。”
“……”林子辰又有点懵。
“三来呢，你年纪尚小，不可荒废学业。”老者继续道，说着他从身上抽出一张黄色纸条递给林子辰。
“这难道就是符箓？”林子辰接过，内心按耐不住的有些好奇。
翻过面来，只见上面用黑笔写着一串数字。
“想什么呢，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老者笑了笑，“等会儿我会给你几本书，不懂的打电话问我。”
“……”林子辰无语了，总觉得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或者说，异人圈里本来就该这样？
林子辰晃了晃神，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师傅，咱们这门派叫什么啊？”
“叫什么？”老者一怔，“还没怎么想过……”
林子辰无语，这怕不是异人圈的问题，应该是师傅的问题。
“不过，”老者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你现在可以自称——”
“鬼谷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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