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及笄
女子许嫁，方行笄礼。
大楚百年来国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青壮年人口并不短缺，女子出嫁的年岁也大多推后到十五、六岁。是以京城里许多姑娘家还未定下亲事，便已行了十五岁的笄礼。
冬月十三正是姜樾十五岁生辰。因着姜家大房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小姐，况姜樾又是个格外出挑的，是以满京城的人家都巴巴盯着她的笄礼，倒要瞧瞧这个从小被姜家娇养长大的姑娘，最后花落谁家。
大楚的及笄礼并不复杂，只是在正宾的选择上，黄氏一时犯了难。
“原是定的镇南王太妃来做正宾，给樾儿戴笄……”黄氏发愁地同自家夫君抱怨，“也想着总归将来樾儿是要嫁到镇南王府的，这么一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谁曾想，太妃竟……如今这还有月余就是樾儿的生辰了，正宾却还迟迟未定！”
姜文倒是不担心这个：“京中德高望重的夫人多的是，还请不来一个合适的给樾儿戴笄？”
黄氏见他分毫没有放在心上，不由嗔道：“这正宾的人选讲究的很！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一个？”
姜文放下了手中的杂记，抬头看向娇妻：“广恩侯府同咱们府上一向亲近，老夫人又是个福泽有余的，不如就请她来？”
“不行不行，你忘了广恩侯爷的小公子一直惦记着樾儿？好好的姑娘家，可不能许给那样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膏粱纨袴！要让侯府老夫人过来，旁人瞧了，可不就是咱们同侯府有意结亲了？”
姜文无奈道：“那便请承恩侯府的老太太？那也是个年岁不小，子孙满堂的，京里公认的福星……”
“承恩侯府？”黄氏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你莫不是忘了，他们家的大小姐许给了籍府的大公子，那二小姐刘玉玲，前些日子还总来咱们府上来寻立儿？！”
黄氏纤细悠远的罥烟眉轻轻皱起，口中嗔怪着：“整日里忙来忙去，却不肯在儿女身上操半点心……”
这话姜文听了可冤枉，他放下手中的书，从斜斜歪着的塌上直起身来凑近黄氏：“夫人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为夫近日不够勇猛，冷落了你？”
男子的气息瞬间靠近，让黄氏腾地红了脸。
“我说的是你对立儿谦儿，还有樾儿三个孩子！”
姜文在外面一向正经得很，却也是一个极爱享受闺房之乐的人。他分明知道黄氏的意思，却故意要调笑发妻：“这三个孩子大了，哪用得上我？不如我们两个再努努力，造一个小人儿出来……”
自黄氏上次意外小产后，姜文便一直安分着，生怕一个忍不住，对本就大伤元气的妻子的身体不好。可如今这也过了三个多月，黄氏的身子也大好了，姜文瞧着她脸色恢复了从前的莹润起色，不由凑近了去嗅闻：
“婉儿，我昨日问过大夫，说是可以行‘房了……”
黄氏推了推他，却没有推动，反而被一把抓‘住了柔荑，反手背在了身后。他一手擒着黄氏的手，一手开始在她丰盈有致的身上缓缓游移。
明明已经不是最年轻鲜嫩的时候，可姜文偏偏越来越被爱妻日渐成熟的风韵吸引。
她不由气道：“夫君！我在同你说正事……”
男子却没有理会她的推拒，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道：“樾儿的事还早，放一放也来得及，总归到了及笄礼前我将一应事务全都安排好，让你不用操心便是。”
姜文不过三十岁出头，正是龙虎精力旺‘盛的时候，这些年身边干干净净的只守着黄氏一个，便是极难得的爱重了。黄氏感念他这些日子的体贴，慢慢地推拒的动作也敷衍起来。
“这还是青天白日的，夫君，我们先进去罢……”
说着姜文一把抱起轻若飞燕的娇妻，大步朝里间走去。一时间娇娥软语，暖玉生香，方才说的正事也被二人抛在了脑后。
姜家小姐的及笄礼，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黄氏最后还是定下了柳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来为姜樾做主宾，唱赞词、戴笄。
柳老夫人一生虽只有一子，可柳凛被她教养得极好，自小便聪慧非常，及至弱冠，便已入朝为官，如今身为太傅，更是朝堂的中流砥柱。况且柳凛儿女双全，也算是全了老太太的天伦之乐。
因着祖母是主宾，柳如嘉自然也是陪着姜樾梳洗打扮，看她受礼的了。
这一日，早早的便有宾客前来了，姜家上上下下一片忙乱，姜立和姜谦在外间陪着男客，内院的女客便由黄氏和王氏一道陪着，姜府的下人们脸上也都喜气洋洋，一扫前些日子主母不幸丧子的郁郁。
“过了今日，樾儿也长大了……”柳如嘉看着姜樾坐在满满的妆奁前，等着丫头给她上妆的模样，不禁开口叹了一句。
姜樾见她神色带了些惆怅，不禁疑惑：“长大不好么？我早盼着行了及笄礼，就能梳真正的发髻了！”
柳如嘉笑道：“不是不好，只是大了，麻烦事也会多起来。”
姜樾点头，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又起波澜，原本雀跃的情绪也消退了不少。
柳如嘉忙道：“我这话可是说的不好，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倒是扫兴了！”
姜樾笑了：“柳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母亲在后面忙着待客，自然是没有功夫管我的。多亏了有柳姐姐替我掌着眼，我这服饰打扮，才不会出了岔子。”
及笄礼是女子除却大婚之外，最重要的一天，越是京城门第高的人家，所邀请的宾客越多。
这一日姑娘家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就连脚下的鞋子，都要细细配了来，唯恐出现一点不和谐的地方，或是失了礼数之处，惹人笑话。
姑娘家在及笄礼时，本该穿的艳些，可姜樾还记着母亲前几个月小产的事，不肯穿红着粉。这下子听兰可犯了愁——家里早先便备好了及笄礼时穿的衣裳，可姜樾一时间这不愿意、那也不肯的，还是柳如嘉出了主意，这才选好了衣裳。
因着及笄礼在室内，冬日里生着火炉子，也不会觉得冷，今日柳如嘉便为姜樾选了一条水蓝色的流仙裙。
线条流畅又轻灵非凡的流仙裙，只把姜樾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完完全全地勾勒出来，加之水蓝色裙身绣着遨游浅底的锦鲤，浅金色与大红色相间，愈发显得裙身飘逸，仿佛那一条条灵动活泼的鱼儿活过来一般，清丽中不失俏皮。
“若不是你要戴这幅耳环，我倒觉着那条浅绿色的裙子更好看些。”
姜樾手边放着一对水玉做的耳环，晶莹剔透，雕成精致的水滴形状，很是别致漂亮。
柳如嘉笑着问她：“看你宝贝这耳环的模样，平日里舍不得见人，非要在这最重要的日子里戴出来，想来是谁送的罢？”
姜樾抿嘴笑了，没有说话。
见姜樾黑如瀑布的浓密秀发还滴着水，一旁伺候的丫头毛手毛脚地给她擦着，柳如嘉在一旁道：“巾帕拿给我，你退下罢。”
姜樾正端坐在铜镜前，由听兰在她脸上细细地上着妆。
她回头，对柳如嘉抿着嘴笑：“还要劳烦柳姐姐给我拭发，伺候我了……”
柳如嘉性情温和，秉性柔顺，见她打趣自己，只稍稍俯身下来，看着铜镜中笑靥如花的少女：“过了今日便长大了，竟还是这样小孩子般的脾气。”
铜镜里，一站一坐的两人一个柔婉纤细，一个明艳俏丽。冬日温暖的阳光洒在安静的屋里，空气中似有微小纤尘飞舞，闪出点点温和的微光，一派静然。
姜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发觉她的容貌似乎变了些。
“柳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有哪里不一样了？”镜中眉目如画的少女微微偏着头，脸上带着些疑惑的神色。
柳如嘉果然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觉她脸上瘦了些，可更多的变化，竟是气质上的不同。
姜樾从前总是笑着的，是无忧无虑的娇憨模样，极尽展现出少女最美好的豆蔻年华；可如今镜子里的女子长发柔顺地垂成黑色瀑布，眉眼分明还与从前并无二致，可哪怕是欢喜神色之中，也带了三分不易察觉的忧郁。
更别说她日渐长开了的五官，慢慢显现出逼人的美丽，今日的妆容要比往日格外浓烈些，越发衬得她的容貌精致无双，就连眼角都透露着极尽的柔媚之美。
柳如嘉柔柔地微笑着，轻声道：“长大了，也更美了。”
姜樾真心实意地笑开了，脸上绽出渐渐褪去稚嫩之后，那一抹清浅的笑容初现出醉人神韵。
镜中人面艳若桃李，可她眼底隐隐的牵挂，又是为了何人而露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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