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邀约

姜樾南下的事情尘埃落定，因着正月里事忙，便定在了月底的时候。

        姜家二小姐出远门，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算小的。京中无人不知姜家最最疼宠着的二小姐，打小便是在黄氏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突然有一日说要去南边一段时间，不由引起众人纷纷的猜测。

        姜府没有多作解释，只对外道：

        “姜府去岁里灾祸格外多些，大房二房连着失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府上的小姐也病了不短时间。正月里了智大师恰好经过，说二小姐与佛门格外有缘，希望可以带她去灵寂寺清修一段时间，也好为姜府上上下下祈福免灾。”

        胡乱猜测者甚多，可“了智和尚”的称号一出，众人的心便偏向了姜府这边。

        了智大师是大愚和尚的入室弟子，等闲连见都见不着的。如今正好她姜樾生病，了智大师就在京城里了，又说二小姐同佛门有缘，想来是错不了的。

        只是姜家姑娘若是去灵寂寺一趟，单是来来回回就要折腾大半年的时间，这亲事可不就耽搁了？

        原本想着同姜家结亲的人家，一个个可都坐不住了，纷纷找了各种借口邀黄氏出门。大多邀约黄氏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可偏偏有一些，是不好推拒的。

        “夫人，长公主府上来人了，递了个请柬……”

        黄氏正在房中细细嘱咐着跟随姜樾南下的随从，直把衣裳首饰、日常饮食，还有出入居所等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却被丫头打断了。

        她一听是长公主府上，只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直接让丫鬟把人打发了：

        “什么请柬？拿来我瞧瞧。”

        黄氏接过铺着金粉的请柬，只见上面写了三日后长公主寿辰，在王家设宴，邀京中众位贵妇人前去，望姜夫人赏光携女赴宴。

        她叹了一口气，问向那丫鬟：“送请柬的人回去了么？”

        “回夫人，还未走呢……奴婢想着，夫人大约是要决定一番，才能回了她……”

        黄氏早就吩咐了家里的丫鬟，寻常邀约不必来回她，只一律打发了便是。可因着姜立同鸣纱的婚事已定，姜家也算是同皇家有姻亲关系的了，对于长公主的寿宴，黄氏便不好不去了。

        她略略想了想，只道：“去让那丫头回了长公主，就说多谢长公主厚爱，我三日后必带着樾儿登门贺寿。”

        等丫头下去了，黄氏这才又坐回了桌边，开始有些烦闷地喝起了茶。

        “夫人这是怎么了？”一旁的丫头还等着黄氏继续吩咐，却听不见她说话了，不由笑着问。

        黄氏也没了心情一一嘱咐她们如何安排好姜樾外出时的一应适宜，只揉着眉心道：“罢了罢了，你们先退下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吩咐也不迟。”

        待房中闲杂人都散了干净，黄氏的贴身丫鬟才笑着问道：“长公主邀夫人去寿宴，不是好事么？怎的瞧着夫人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黄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往日里你可见过长公主同咱们有什么来往？王家的家主虽同我们老爷走得近些，却也是朝堂上的关系，在咱们后宅，这样的邀约可是头一遭呢！”

        说起长公主，也是大楚颇为有名的一个女子。她原是先帝最宠爱的长女、当今皇帝的姐姐，从小也是骑射功夫、诗书朝政，样样不输男儿的，在先帝口中，对皇子皇女们的十句赞赏，必有九句是落在她身上的。

        只是因着并非嫡出，又是女儿身，即便是先帝再宠爱着，等到了新皇继位之际，她的身份也会变得尴尬起来。

        长公主生来聪慧，便趁着先帝还在的时候，给自己挑了王家这一门不高不低的亲事。先帝心中觉着委屈了她，便赐给王家世袭的爵位，也算是给了皇家一个面子，好让长公主风风光光地出嫁。

        如今她嫁到王家已有三十余载，原本在京中丝毫不显的王家，也在她的手下慢慢势起，在朝堂之上的言语也重要了许多。

        丫鬟忙笑着道：“夫人不是一直说，长公主向来高贵冷淡，难以讨好？咱们不肯去巴着，可如今人家来请，夫人还不高兴？”

        黄氏眉头一皱，嘴上不由嗔道：“你这丫头！跟着我这么久了，看来只长了年岁，怎么连一点心眼都不肯长？她请咱们是为了什么，你好好想想！”

        跟着黄氏的丫头自然都不是蠢笨的，方才她也是光顾着高兴，没细想。如今黄氏这么一提点，那丫头登时便反应过来了：“不能吧……？长公主想把咱们小姐聘到王家去？”

        从前姜文虽是朝中重臣，姜家也是百年来的书香清贵门第，可一贯自诩身份高贵的长公主未必瞧得上。可如今姜家嫡长子和大楚嫡出公主的亲事定下了，姜家也算同皇室嫡系有了姻亲，这下就连姜樾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无形中加了一层皇室的光芒。

        黄氏苦恼地点了点头，皱眉道：“他们家王右致，长公主那个最最疼宠着的孙子……前些天樾儿病着的时候，不是千方百计想进姜府看看？”

        那丫鬟脸上不由也有些纠结：“虽说王家有个爵位，可到底王公子的父亲，也只是个职位不高的侍郎……”

        黄氏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邀约既然推辞不得，便只能好好收拾一番，真心去拜寿罢……”

        丫鬟叹了一口气，只捧了账本子过来，给黄氏瞧：“昨日二夫人遣人把这些天咱们府上的账本送了过来，说是让夫人过目。”

        黄氏略翻了翻，只道：“家里也不让人省心的……”

        丫鬟皱眉：“可是二夫人在公中花用上做了什么手脚？”

        “改动不多，我也只当没瞧见罢……”黄氏精神有些不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本账册你找人誊抄一份，便还送回去给二房。”

        “是，夫人。”那丫头答应了一声，又道：

        “快到晌午了，夫人还是先用了午膳再休息罢，莫要错过了膳食。”

        黄氏听她提醒，便强打起了精神，只笑道：“昨夜又没有怎么睡好，总觉得不安排好樾儿的事，心中一直有个东西悬着，如何都放不下。”

        丫头劝她：“夫人忧心小姐，可到底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莫要还未出正月呢，您又病倒了……二夫人帮您管家，不就是想让您好好休息休息，不要事事操心么？”

        黄氏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着，总不好放下。

        到了午膳时间，却听见丫头进来，笑着对黄氏道：“小姐来了。”

        黄氏原有些闷闷的，可听见姜樾进来，脸上还是不由绽出了一个笑意：“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过来了？”

        姜樾脱了身上的大衣裳，随手递给了伺候的下人，便朝屋里的炭火盆子走去，一边冲黄氏笑道：“今日来母亲房中用饭，母亲可还欢迎？”

        她今日穿了一身姜黄色的袄裙，上身点缀着一簇簇盛放的纯白色栀子花，明明是在严寒的冬日之中，却给人清新鲜活的春天之意。

        黄氏见她去烤火，只冲下人道：“小姐的大衣裳先莫拿走！给她披上，等暖和过来再脱。”

        姜樾乖乖地又穿上了镶着一圈兔毛边的厚实披风，对黄氏笑道：“母亲别过来，仔细我身上的寒气传给你……”

        黄氏一边走到姜樾身前，一边嗔怪她：“你这丫头，尽瞎说……今日娘亲让小厨房给你做鱼香炸藕盒，可好？”

        姜樾口味一贯跟旁人不同，但只要饭桌上有藕盒这一道菜，便能把她伺候得高高兴兴。

        她听了这话果然露出一个笑来，又奇道：“这寒冬腊月的，如何还有藕盒？”

        黄氏抓着姜樾冰凉凉的小手，一边帮她尽快暖和过来，一边打趣道：“瞧瞧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听说前些日子还同你二哥讨论起了民生大事？”

        姜樾不由哈哈笑出了声，只嘴硬道：“冬日里万籁俱寂，想来土里也不会再生出藕来……”

        黄氏点了点女儿白生生的额头，瞧着她娇美脸蛋上露出的天真笑颜，不由又想起了这些天京里一个接一个的人家明里暗里打听姜樾的婚事，叹了一口气。

        姜樾晃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亲还未说，这藕到底是如何来的？”

        黄氏被她缠着，只好告饶：“好了好了！咱们府上的荷塘中，夏日长出来的藕都不曾挖的，尽数留着，这般到了冬日里，便能给你尝尝鲜……”

        姜樾不由笑了：“我还只当哪里的荷塘，冬日里都能生出藕来！”

        黄氏搂着她说了一会儿子话，午膳的时候，便同她提了三日后长公主在王家设寿宴，请她们母女二人前去。

        姜樾听了，心中有些不情愿：“从前在宫里太后娘娘摆宴，长公主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这么多年也不曾请过咱们家，如何这一次偏偏要母亲带着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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