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逆生

逐渐的，瑞恩畸变的身体展现出了脱离控制趋势，再加上五感尽失，他路走得摇摇晃晃。但就算是这样，钢铁浇筑而成的墙壁也阻拦不了他分毫。

        终于，瑞恩走到了目的地，他双手支撑桌面全力控制变异，将视觉找回来，思维场替代肢体干着事情。

        当视觉找回，瑞恩要的材料也集齐了，在显微镜下，他操控纳米手术刀改写一种病毒的结构。

        有人猜到了他的目的，便站出来想办法阻止，不惧死亡。在死了很多人后，他们下定决心启动消毒程序，从内部…。

        生物分区通风系统关闭，无色无味的气体从各处喷出，这是无色无味的芥子气和沙林毒气。杀毒程序启动，此区域内所有还活着的人类会第一时间被杀死。

        就算有防化服和防毒面具，残余人类或生物撑不了多久，因为中央电脑在判断有异常生物存活后，会释放巨量氧化剂、还原剂，剧烈的氧化还原反应带来的能量释放足以摧毁一切。

        瑞恩没有阻止这一切，他能阻止内部的人启动杀毒程序，但阻止不了来自千万里之外的指令。

        瑞恩也没多余的精力与他们扯皮，他在全力压制身躯变异、抵抗死亡，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余力也用于逆生的制造。

        芥子气极易与生物大分子的亲核性原子发生烃化反应，形成以共价键结合的不可逆烃化产物，在量大管饱、得不到医治的情况下，碳基生命体中者者必死，而且死得非常痛苦。

        沙林毒气是神经麻痹性毒剂，它的性质反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瑞恩的压力。

        瑞恩可以拦截芥子气，但他真的抽不出力量来抵御，还好这玩意在厉害也不是瞬杀，余下的时间足以他完成逆生。

        三分钟后，基地第二道杀毒程序被远程控制启动，烈焰伴随着热浪滚滚而来，瑞恩遗憾的停下了手中工作，数百颗肉眼不可见的大分子微粒出现在他手中。

        他不在压抑变异，放开力气操控周围的坚固物品竭尽全力轰击天花板。烈焰焚毁着他的躯体，躯体也在适应烈焰，当变异抵达顶峰死亡已成定局之时，他获得了能量吸收的能力。

        那一刹那，他身边的金属回归单质，再从单质变为合金，合金包裹着逆生形成钻头，它在瑞恩全力推动下穿透了十几米厚的、由水泥浇筑的大地飞向远方。

        他们不计代价的在半空中捕捉了钻头，但里面早已空空如也，瑞恩在里面设置了一个机关，机关由由液氮控制，钻头脱离瑞恩的感知范围时，液氮将失去束缚挥发，将包裹的逆生释放出去。

        逆生虽不惧一千摄氏度以下的高温，但钻头速度超过十马赫，表面温度能轻松破千，这个防御措施还是很有必要的，以防万一，逆生只有百颗，每损失一颗都会增加文明存活的时间。

        凌晨四点，瑞恩准时复活，这次身躯重组的速度又慢了一点。

        醒来后的他发现这个占地十几公里的实验基地的地下部分已经被搬空了，而且还用钢铁浇筑了外围所有房间，只留下中心不到5百平米的空间，这是一座密封牢笼。

        让瑞恩没想到的是，这座牢笼中竟然有人留下，他们准备了大量水、食物、人力发电机、地热发电设施（利用铁水余热）以及氧气制造机，看来是打算长期留守。

        瑞恩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跑过去与他们聊天，他问道：“一旦钢水凝固，你们准备的食物可撑不到被救出去的时候，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没有通信设备，你们就算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也不可能传递出去。”

        他们相互看了看，一人站出来与瑞恩隔着钢化玻璃对峙：“我们是社会学者，我们想要知道宇宙间不同种族、不同文明交集产生的社会关系，这是我们追求的真理，所以我们自愿申请驻守这里。”

        “朝闻道，夕死可矣？不错，那你们的观点是什么？”

        “主流学派有两个，分别是…”

        瑞恩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语：“停，我知道了，又是二级对立。我直说了吧，宇宙社会学我也是零基础，我没有真实接触过其他文明。

        但我的观点是：社会关系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明传承的意志。社会关系终究是由主宰者主导产生的，原初的、天然的社会关系是什么对一个强盛的文明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因为主宰者创建的秩序必然覆盖原有秩序，产生新的社会关系。”

        “一个繁盛的文明，必定创造一种秩序，秩序中会诞生一种新的社会关系，秩序的好坏会觉得社会关系的分化。你们要做的，是在不遗忘最初意志的情况下拼尽一切生存下去、进行文明迭代，成为主宰者文明制定秩序。

        那是冰冷寂静的宇宙随你们涂写，是残酷的丛林法则还是温暖人心的人间天堂由你们抉择。”

        学者哑口无言：“这…，这不是诡辩吗？文明想要成为主宰者何其困难，谁知道宇宙有多广、天有多高、文明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成为主宰者。”

        听此回答，瑞恩失望的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们终究是一个人，思考方式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一样，他的回答，约等于这个文明或者说是秩序的回答。

        他有点愤怒，想质问，但终究没说出口，因为没有意义：文明发展在困难，能有我困难？45亿年是多长？家乡也不过只有也不过只存在了45亿年的历史！家乡文明可观测宇宙距离也不过465亿光年！

        他再次摇摇头道：“给你们讲两个名词、一个故事。”

        “名词一：特修斯之船，这是一个哲学概念，意为：如果忒修斯这艘木船上的所有木头都被逐渐替换，直到最后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文明就是一艘特殊的特修斯之船，文明意志的传承就是保有‘特修斯’之名的根本。”

        “名词二：体制化，知道体制化的含义不？知道就举一个经典例子。”这玩意一个文明应该都会研究出来，因为解释太过麻烦，瑞恩懒得解释。

        “监狱。”

        他点点头：“好的，看来你们知道，体制化有好有坏。若现存体制如同炬火，你们只需生活在阳光之下就行了。”

        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地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亮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若现存体制是黑暗森林，那个比监狱还要残酷的体制，你们想要不被体制化，文明传承的意志必不可少。”

        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黑暗森林是丛林法则、零和博弈、核威慑与冷战思维共同组成的特化理论，在这种极其蛋疼的理论下，因怯懦而不敢挑战权威的文明，都是被它主宰、控制、被体制化的傀儡。

        记住，意图生存，却只有卑怯，结果得来的只会是死亡。没有胆量、没有能力挑战权威的，只会走向毁灭，这不仅仅是黑暗森林的教训。”

        “我知道，你们可能认为我的说法是无理取闹，但我不过是以小见大，以实情得来的结论，就像这些理论一样，都有历史依据。

        挑战权威并不是让文明无意义的送死，我说过，拼尽一切生存下去，去发展、去迭代，直到成为主宰者，然后拾起放下却从未忘记的文明意志，成为炬火。”

        学者们觉得瑞恩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但又感觉是屁话，因为太过脱离实际。这也是瑞恩怒其不争的原因。

        在时间尺度上，文明是永生的存在，文明也在尽力做到不死，永生有可能做到不死，应该是强者的特权，但现在的文明，其精神内核是弱者。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弱者因怀疑而惧怕，怀疑并不是缺点，总是疑，不下断语，这才是缺点。文明发展至今，仍是弱者，弱到有些人在为一个不科学、无法证伪的理论忧心文明的未来，这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证伪原则极其的反常识；谁主张，谁举证，证有而不证无。

        科学必须具有可证伪性，不可证伪的理论不可成为科学理论。这句话硬要理解的话可以简单的理解成真理具有客观性、绝对性、相对性。

        科学理论同真理一样，都有其适用范围，越过范围则理论不在科学。所以科学未必永恒正确，正确的也未必是科学范围。科学是一套不断修正我修正的研究范式，不是真理本身。

        我能证明世间并不存在黑暗森林，也不挑这个理论的漏洞，就说简简单单的国际社会关系就是证据，但你能证明它存在吗？不能。

        黑暗森林只有生存或毁灭，这是多么简单的选择啊！国际社会的关系远比这要复杂得多得多。

        我能证明外星文明不存在，数不清的天文学者就是我的证人，你能证明它存在吗？不能。

        我能证明相对于文明来说，宇宙的物质真的是无限的，事实就摆在地球外面、太阳系外面、银河系外面、可观测宇宙外面，你能证明宇宙中的物质有限到不够复数文明使用吗？

        不能证明，一个连核能技术都没掌握的行星文明，却在言之凿凿的假定高级文明缺少能源，这是不是太过傲慢？

        打击成本低于交流成本？但事实上应该是交流成本远远低于打击成本，这是物理法则决定的。

        猜疑链？有一定正确性，不需要求证，它是科学的。人皆有猜疑之心，但，怀抱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最终只会错过世界上所有的善意。报以戒备之心是对的，但不要成为孤家寡人、众矢之的。

        黑暗森林体系，终究是在特殊环境中才能产生的特殊体系，这种特殊产物竟然有人想将它往现实上套，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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