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时值深夜，街面上除了巡捕官兵，未见半个人影。
因为北樾有宵禁，宋运眼下又还没搬进都察府，小心避开一路上遇到的官兵，终于翻进了都察府内。
待宋运进了书房之后，白晋妤最先提了让宋运尽快搬进都察府的事，宋运知道长此以往不是个事儿，便点了点头。
如今主事之人算是到齐，几人便开始分析起了北樾如今的朝堂形势。
从白晋妤这些天混迹市井之地的所见所闻，到宋运、廷竹、林霖的直面北樾官员，再到现在驻守城外的赵景明在外打探送回来的情报，可以看出，这北樾朝堂时至今日仍是党派纷争问题严重，彼此明争暗夺，互相折磨。
“明明同朝为官，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白晋妤不禁调侃道。
“明天就要进宫宣诏了，你打算怎么办。”
子白晋妤重回都察府，便意味着北樾要改头换面了，但眼下她这话一出口，宋运便觉重点马上就要跑偏了，忙把她拉回今晚正题。
“伸脚绊，怎么开心怎么办。”
白晋妤绞着额前的碎发，显得对这件事并不上心的样子。
白晋妤一脸的随便怎样都可以的样子，让宋运等人不禁严肃起来，这让白晋妤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知轻重，便把手放了下来，看着几人尴尬一笑。
看着几人还都拧眉看着自己，白晋妤昂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明日进宫，情况未知，但根据眼下情势不难看出，双方都看对方不对眼儿，那么必会产生摩擦，可是我只想单方面压制他们，不想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所以，这次的改制大典，咱们随意一点，让他们根本猜不到咱们想做什么，摸不着咱们的章法，才好办事。”
白晋妤说完看着几人的脸色，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番说辞得到缓和，反而更加凝重了，想着自己做的出人意料的事不在少数，怎么他们是这么个表情。
“所以，你想利用那道诏书，对不对。”
宋运稍加思索之后，非常确定的开口，因为除此之外，自己再想不到白晋妤根据现在的情况还能利用点儿什么。
在北樾主动投降之后，梼安方面这次意外的给了白晋妤两道诏书，一道用来安抚，一道用来震慑，自己先看完了这诏书上的内容，不禁感叹，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一个开端。
而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只有寥寥数人。
如果按照以往的规矩，大可不必这么做。
但是考虑到白晋妤在进入北樾之前意外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北樾实际操控者另有其人，这直接导致了北樾内部情况更加不明朗，自己也须更加小心，而最近这段时间，根据收到的消息来看，那封匿名信说的是真的。
但真正操纵之人尚未露出马脚，自己如果想在北樾抓到他，就要不断的搞事，刺激他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没错，既然双方都要搞事情，那这个‘开始’的机会我还是希望掌握在咱们手里，让他们跟着咱们的节奏走，这样的话，咱们可以压一压北樾的气焰，以后在北樾做起事来，也能方便一些。”
白晋妤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儿，话题一转道：“还有，咱们到这里来意味着什么，北樾人心里最清楚不过，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从咱们到北樾来这些天以来，他们也就只是每天在都察府门口装装样子，可其他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样的北樾，总会让人生出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的错觉，所以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事情之外，还需要在明天大典上的那段时间，看看这北樾是不是除了那件事，还藏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秘密。”
说到这里，白晋妤也不禁蹙了眉头，经过这么多天的打探，虽看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找不到可以继续深究的方向。
而且就算北樾朝堂是如今这般作为，可也不该表现得如此平静，就像一个东西缺了核心，只是在机械地运转着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北樾党争不断，北樾王自知已经不能制衡各方势力，但又不好明说，所以只能拉咱们出来挡一挡？”
廷竹自己也是猜测，并不能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
“不会，咱们既然来了，绞进他们的派系斗争中是一定的，况且这种派系争斗，已经是连街边玩耍的孩子都能说上两句的状态，他们自己能玩儿的转，所以一定不止这些，而咱们想要走进去，并从中找到一个制衡点，还差了一些条件。”
林霖指腹摩挲着茶杯边沿，回想着自己这些天见到的人和事。
“没错，先不管咱们到底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从这个‘开始’里，必须要让他们露出些马脚来。”
白晋妤十分肯定林霖的话，若真是这样像现在看到的这样，也好办些，手段强硬些也能压得下去，但北樾的情况似乎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特殊一点。
“你具体想怎么做。”
既然知道了白晋妤已经决定想利用诏书，打北樾一个措手不及，那具体的执行，便是明天的重点了。
“我打算把原先准备宣读诏书的人换下来，找一个北樾的人去宣读诏书，既然他们要一个做梼安的臣的理由，那咱们只能比他们还要主动一点，抛出一个他们一定会拒绝，但又不能拒绝的理由，之后咱们静观其变。”
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白晋妤就看着几人，看等着他们还有什么补充的。
“宣读诏书可是咱们梼安的活儿，你就这样给出去了，会不会不太合规矩啊。”
林霖始终因为白晋妤经常做出过于大胆的事情，有些担忧。
“不改变规则，怎么搞事啊。”
白晋妤又恢复之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说道。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北樾的人，让他们先确定宣读诏书的人选。”
宋运思索片刻，起身要往外走。
白晋妤连忙示意廷竹，拉住已经站起来要走的宋运：“说你性子急，你还不当回事儿。”
宋运的急性子，白晋妤说了他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别人说了半截儿，他就要去办，让人很苦恼怎么才能改掉他这个毛病。
看着廷竹把宋运又按在椅子上，白晋妤继续说：“等天亮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无不为白晋妤的想法感到震惊，并异口同声道：“你要临场换？”
“不然呢。”
白晋妤有些好笑的看着三人，既然决定要折腾他们北樾的人，那突然袭击是不是更刺激一点。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就是你白晋妤想在北樾留下的印象？
林霖一脸担忧地望着白晋妤：“你这不仅是在挑衅北樾王，更是有不把梼安王放在眼里的嫌疑呀。”
宋运、廷竹两人点头表示赞同。
白晋妤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但她必须要做：“可这样最直接，众目睽睽之下，总会有一道声音传进北樾王的耳朵里，我要的，是他的态度。”
白晋妤直视着林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回答她：“北樾王毕竟是北樾的王，若是他在还未宣读之前就接了诏，无非就是又表了一次忠心，知道以后该听谁的话，可若是不接”
若是不接，我平云骑会再次叩响你北樾的城门。
白晋妤越想心越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小姐不怕家里会怪罪吗？”
廷竹对于白晋妤的决定从来不会持反对意见，也不怕这边的人会闹事，但家里的惩罚担心还是有一些的。
白晋妤心想自己也是第一次这么搞，不怵怎么可能呢。
但她只是叹了口气，道：“现在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谁想怪罪的话,等这边事情了结，我受罚便是，再说，我受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小姐，北樾的人你也还没认全，你打算让谁去念诏书。”
廷竹差不多已经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了，便开始猜测是哪个倒霉蛋会撞上来了。
“所以啊，就看谁命好，路上遇到谁，这差事就归谁了呗。”
如果说白晋妤心里一个人选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比如说那个陈璋。
陈璋这个人说话做事很有分寸，明明内里阴险狡诈，可明面上却还是个好人的做派，是个让人信服的角色，身为一个保王党，自然也能代表一部分人的意愿。
一想到明天他还要装着左右为难的样子必须接下诏书，白晋妤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别笑了，还有好些事情没有梳理完呢。”
林霖看着白晋妤神色渐显猥琐，出声打断了白晋妤正在脑子里进行的幻想画面。
白晋妤回了神，笑着“哦”了一声，听林霖继续说：“所有流程结束之后，咱们直接回府，可到了晚上，北樾的人肯定还会设宴，让咱们也一定到场，咱们去吗。”
“去，但是只有宋运去，你明天去给我盯一个人，他没人守着我不放心，剩下我这种场合，如果我去的话，恐旁生枝节。”
说着白晋妤的语气沉了下来，朝宋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宋运在席间多注意着点，不要放过一点细节。
说到这里，白晋妤又不免有些烦闷。
梼安与北樾两国早年联姻，虽然是年代已久，可并不妨碍其影响深远，其中就包括在梼安时曾经和白晋妤关系很要好的一位朋友，因为一些不能正经搬到台面上说的事情，也嫁了过来，更何况梼安王在临行前也曾嘱咐，如非必要，不起冲突。
“你不去？”，林霖有些不解，后又想到了什么，“你是觉得一定会碰到姜乙渔，对吧”。
白晋妤嘴角弯了一下，被人猜中心事的感觉有点儿奇妙：“你和她也好多年没见了，亏得你还记着，不过还是叫她肖夫人吧，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想到这里，白晋妤的心又开始像被人拿针扎似的疼，几种情感交杂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
看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也有了执行方案，其他事情过了明天再议也可以，便让几人都回房去睡了，毕竟天亮以后，还有一场戏要看。
三个人听了白晋妤的话，看接下来确实是没什么事儿了，就一起出了门。
只剩下白晋妤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吹着夜风，想一些陈年的旧事，心内不免又是一阵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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