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意

如意这样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赏给陶月璃也多半是图了那好意头。

        只望上天保佑，这任景王妃可以事事如意，安然活到最后。

        也不怪太后这次舍了陪了自己半辈子的玉如意，主要是她也怕了，生怕二儿子的姻缘再出什么变故，到那时怕是二儿子真要孤寡一辈子了。

        太后这两样重赏一出，皇后便冲心腹暗暗使了眼色，将原本备下的两份赏赐中更贵重的一份赐了下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棵半人高的红珊瑚，其状璀璨，乃是不世出的珍宝，也有着红红火火的好意头。

        就连今日公事在身未能出席这场合的皇帝，也派人送来了重赏，一对皇宫内库中私藏已久的犀角杯打头，一座开了光的一人高白玉送子观音压轴，引得人人歆羡。

        那犀角杯是祖上传下来的古物，自来有着犀神梦中相护的传说，也只有天子的身份才堪配之。如今将其赏了陶月璃，多半也是寄希望于犀神真的能护住陶月璃这个景王妃的性命。

        更不用说那白玉送子观音有多珍贵难得，加上其专门被送去开过光，显见其也承载了保佑景王妃的使命。

        这种种重宝一出，很快震惊整个京城，就有那眼红的内宅小姐道：“得了这些宝物，便是死了也值了。”

        可真正得了这些宝物的正主陶月璃，内心却十分平静。

        她心里只为这些宝物唏嘘了一句，这宝物给了她却是所托非人了。只因她多半很快就要死了，到时说不得就要辜负这些宝物的好意头了。

        领完赏，陶月璃和景王两人入宫的目的也算是完成，又在宫中坐了一会儿，两人便告辞离开。

        从太后宫中离开，步行前往宫门的路上，景王时不时便瞥身边的人一眼。

        奈何被瞥的人像是感受不到一样无视了他，只顾自己走路。

        还是景王自己先按捺不住地开了口：“得了这么些赏，还不开心吗？”

        陶月璃的脸上其实是没什么表情的，她不明白景王如何看出的她不开心，只露出个没有半点异样的微笑：“我没有不开心。”

        得了这答案，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要是有什么不称心的，可以告诉本王。”

        景王这话说的认真，让陶月璃心中有些诧异，便是做戏也用不着说这些，因现在两人身旁也没什么外人在，说这些给谁看呢？

        但陶月璃也没心思琢磨更多，只简单地“嗯”了一声，便加快了脚步。

        她只想快些回去，快点见到自己的人，快点知道祖母到底如何了。

        按理她昨晚就应该见到随自己陪嫁进王府的人，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昨晚伺候她歇下的却是王府本来的仆从，就连今早伺候的人也一样。

        说起来从昨天醒来到今日，她见过唯一一个陶家的人还是她强留下的王嬷嬷。

        就算她是以妹妹陶月巧的身份嫁进王府，母亲为防露馅，也应安插自己的人手或者直接让妹妹身边原本伺候的人随她嫁进来。

        按规制，她陪嫁的人少说要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一等丫鬟、六个二等丫鬟以及可供跑腿的小厮八个。更别说这只是最低的规制，以陶府的身家以及她今日受赏的受重视程度，这规制便是翻个两三倍也不算多。

        一路琢磨着这些，陶月璃随景王很快出了宫门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待马车一到，下了车刚进王府的大门，陶月璃看着迎上来伺候的王府丫鬟，终于忍不住朝身边的景王开了口。

        “王爷，自昨日到现在妾身都没见到自己陪嫁的人，敢问王爷可知她们去了哪里？”

        听到这话，先开口的却是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只见他先朝陶月璃恭谨地弯腰行了个礼，后赔笑道：“娘娘，这却是小人的不是了，忘记告诉您，她们自进了王府就去了戒律院学规矩，如不出意外，今晚娘娘就可以见到她们了。”

        “在这之前，只能委屈娘娘先用着府中的老人，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娘娘尽管发落。”

        说是学规矩，其实说不得是被查验。若有什么不对的人，怕是不会被放进王府。

        之前陶月璃是没想过这一遭，如今这人一说，她便明白了，只是都没人通知她这事，多少让她心中有些不快。

        她这情绪一露，那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都是小人的错，任凭娘娘处置。”

        可站在陶月璃身旁的两个大丫鬟的其中一个，在此时不由动了动，却被那管家用隐蔽的眼神瞪了一眼，显然是不想让其站出来。

        注意到这些的陶月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提前把这事通知给她的任务应该是那大丫鬟的。

        毕竟从昨日到现在能够对陶月璃近身伺候的也只有丫鬟了，但许是陶月璃心中有事忘了问自己陪嫁的人，那负责通知的大丫鬟第一次伺候她，心中紧张之下给忘了，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若陶月璃不急着见自己真正可以用的人，这一出就算不追究也没什么，且她新进王府成了主子，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若不好好立个威，往后行事怕是会处处受制。

        可不等陶月璃发作，那边景王轻轻抬了抬下巴：“都拉下去打杀了吧，连主子都伺候不好，也不必活着了。”

        这话一出，那大丫鬟直接吓得跪倒在地，却半点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只低着头浑身颤抖。

        那管家也身子一软，显见也没想到会突遭横祸，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

        不管他俩什么反应，一旁的侍卫直接毫不犹豫的领命，上前押住那二人就要拉下去处置。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简直让陶月璃震惊，也第一次意识到了景王的“暴戾”。

        这点小事儿，在陶月璃看来，打那两人一顿都是从重处置了，她本也只想让那管家关个禁闭、饿个一两顿，甚至都不想处置那被包庇的大丫鬟。

        如此也算是在王府立了威，告诉这王府的下人们她是主子。

        可景王直接要打杀了他们的做法，真是把陶月璃整不会了。她活到这么大，都从来没打杀过任何一个仆从好吗？！

        “等等，王爷不如让他们将功折罪，留在我身边伺候一段时间吧。妾身会好好□□他们的。”陶月璃低头朝景王请求道，“□□”二字故意说得很重，暗示景王她会让那二人生不如死。

        景王闻此脸上不由露出个短暂的愉悦的浅笑，心道王妃果然心软。

        他仗着陶月璃低着头没看他，便不管理自己的表情，一旁候着的王府众人可大部分都瞄见了他的表情，心中纷纷腹诽他这是仗着王妃不了解他又闹幺蛾子呢。

        外人都传景王暴戾成性，可王府众人却清楚自家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只要不做出背叛王府的事，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

        刚才王爷直接要打杀那两人，众人配合他一通表演，心下却都清楚，什么打杀，不过做做样子，说不得回头就被放出来了。至多那两人今后需要背着点王妃，就让王妃以为二人真的“死”了吧。

        不管王爷演这一出是为什么，但陶月璃为下人求情的行为，显然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

        主子性格温善好伺候，哪个做下人的不高兴？

        陶月璃不知在场其他人的想法，只听到景王用无所谓的语气应了她一声“可”，才让她心下松了口气。

        这事便算是暂时过去了，但陶月璃心中对景王的警惕却提了新高。

        昨日掀盖头的时候，景王看到她的容貌，没有辨认出她不是妹妹陶月巧。后来见她对洞房之事不热衷，也没有强迫她。

        今日进宫见到的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从前也都未见过她，因此她的身份暂时没有暴露。但这并不能保证她的身份一直不暴露，说不得哪天见了个不起眼的仆人，从前见过自己，她的身份就会即刻暴露。

        到那时，她不相信景王会放过如此糊弄他的陶家，她自己就更是落不得好下场。

        可父母一心只偏心妹妹，陪着妹妹胡闹，为此无视她的性命之危。

        是不是万一事情暴露了，父母会直接推说不知情，是她自己私自做的决定、私自上的花轿？

        盖头一盖，别人就不知道她是谁，这理由也是说得过去的。陶月璃现在已经对父母失望至极，便觉得这可能会真的发生，这也是她生怨的主要原因。

        事到如今，在知道祖母很可能已经出事的情况下，陶月璃对今后能不能活下去已经不去想。在她看来，于三日回门前不暴露身份，还是做得到的，不过是短短三日，她待在屋里少出门就是了。

        甚至能有人帮她去陶府探查消息，她都不用等到三日。

        心中有事之下，陶月璃懒得与景王继续虚与委蛇，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而景王也有自己的事，只暗中叫人关注了他的王妃，便与其分开自去忙碌。

        在陶月璃焦躁地等待下，终于于晚饭前见到了自己的陪嫁仆从。

        四个陪嫁大丫鬟，只有一个是熟人。小环，陶月璃原本的大丫鬟，跟着来了王府，这对陶月璃来说简直是件惊喜的事。

        一见到小环，陶月璃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追问道：“可知祖母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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