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冷宫案子，想必知锦所知的，方为断案关键，只现下我还需在寺中查醉心棠一事，可否劳你往宫，再问一问知锦。”
柳简不疑有他，当即起身，又记起来此行的目地，将在飞鸾殿与千代灵的戏法再说了一回，得了他颔首，这才转身回宫中去。
等她走后，时玉书亦从大理寺出来，翻身上了马，扯了马向燕子楼去。
柳简一路至宫门，下了马，竟遇了同往宫中的春官齐文山。
现下并无其他官员，柳简温笑一声，浅行一礼与他打招呼：“灵台郎。”
齐文山也认出了她，露出个笑：“是公主身边的柳柳姑娘啊？怎么，这是出宫办事了？”
她如今身作公主婢子，能出现在此，自然是应公主之命。
柳简并不辩驳，含糊应了一声，又与他道：“灵台郎这是往何处去？”
“中官说是测演还差些星辰图，要请局中人送到观星台去，恰好我今日当值，干脆早来些，替他将东西拿着。”齐文山乐呵道，他瞧着便如时浅知一般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一连两日落雨，星相不明，今儿个好天气，夜间星子必是清晰，柳柳姑娘晚间若得空，可一观。”
柳简笑着应下，问道：“中官还在观星台上吗？”
“这倒是不知，我也是听着旁人说是中官吩咐下的。”齐文山鼻子微动，轻嗅了两下，好似发觉了什么，他转头向柳简，露出吃惊的神色：“怎么近来总闻到雨棠香，莫不是京中如今流行此香？改明儿我也去买两盒……”
柳简微惊，诧异道：“灵台郎也知此香？”
齐文山挺直了腰杆子：“本官也是世家弟子，知道一两道香，奇怪吗？”
见柳简憋着笑，他摸了摸头：“好啦好啦，这么细致的东西，我哪里懂，不过是昨日中午浅知拿给我们玩的。”
“二公子？”
他说，时浅知因萧堂合一事，近来难眠，想着法儿寻来了半盒雨棠香，席间他倒着苦水，说这香如何的珍贵。
“那半盒香，竟花了浅知千两，实在教我们好奇那香有什么奇用。”齐文山眉毛一挑：“柳柳姑娘许是不知，那香划下来些末，用火点了，那香气浓重，原先我还吃着酒呢，一闻那味道，没一会的工夫，便觉得整个人都困极了，要不是浅知及时灭了，又点了晨香教我们醒神，怕是今日满京都便要传扬出我等吃饭都睡着的丑闻了。”
他一顿，又劝道：“这香燃了，当真使人困怠，柳柳姑娘佩香无妨，当值时可万万不可点了玩，若是玩忽职守，要被打板子的。”
柳简抿唇一笑：“晓得了，多谢灵台郎提醒。”
“行了行了……”齐文山一抬头，看了下路：“飞鸾殿由此处往东，观星台还须北行，本官便先行一步了。”
柳简应身，浅知一礼，目送着齐文山远去。
时浅知……
她轻抬袖，闻着衣上残存的香气，轻轻叹了一口气。
转身往掖廷而去，辛儿与知锦两人被关在两间屋子里，因是得了时玉书的吩咐，二人皆不曾受什么为难，柳简走进去时，知锦正在喝茶，茶水碧清，比她在冷宫时喝的凉水，要好上许多了。
她如今也换了身衣裳，只是干瘦的身子依然撑不起新衣，依旧如裹着衣裳的枯枝。
她端茶的姿态很好看，即便是盲了眼，也自有一副气度。
冷宫多年，并不曾将她的端庄磨去。
柳简未出声，站在门口思衬着要如何开口，直至此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昨夜时玉书分明已经放弃了审问知锦，怎地这时又要她来。
可已走到此处，再考虑这些，已是无用。
——啪！
知锦手中端着的茶杯突然碎在地上，吓得柳简回神忙望过去。
只见知锦颤抖着身子便要跪下，柳简下意识要上前去扶，可知锦这番模样确实可疑，她忍着情绪止了步伐，等着知锦下一步的动作。
知锦果然跪了下去：“奴婢知锦，拜见陛下。”
陛下？
柳简微怔，眉头蹙起，不明白和知锦为何突然如此，她依旧不曾开口。
知锦却更是害怕：“陛下，奴婢什么都不曾对大理寺那位少卿说。”
未听得回音，她竟开始磕头：“但求陛下，饶了奴婢一命。”
柳简终于有了动作，她沉着脸上前，将知锦扶住，淡然开口：“知锦姑姑。”
知锦听了她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便面无血色，本就灰败的脸上更是难看，她试探又似确认：“柳……柳柳姑娘？”
“是。”
知锦顿了许久，才再度开口：“怎么，会是你。”
柳简扶着她坐下，语气中并无热切，反习着时玉书问询时，刻意压着声音：“原当作知锦姑姑什么都不知晓，看来，到底是小瞧了知锦姑姑了。”
在知锦踌躇之际，柳简又道：“只是我不知，知锦姑姑长居冷宫，多年不与外界通，为何要求陛下饶你一条性命？”
知锦到底是没有开口，犹豫着不知是想着什么。
“如若知锦姑姑不愿说，那我，只能去问陛下了。”
“别！”知锦大惊，如同枯枝的手攀附到柳简臂膀之上：“我说，我说……只是在这之前，柳柳姑娘可否告知，你身上的香气，是……是从何而来？”
香气？
雨棠香？
柳简眼睛微眯，一改压着声音，语气自然：“近来不得安眠，便将内廷讨要了些安神香，宫城之中，许多人用此香，知锦姑姑喜欢吗？改日我送些过来？”
知锦一顿：“许多人用吗？”她吐了一口气：“原是这样，我还说，陛下怎么会去杀一个女子。”
冯玉琼死在冷宫中之中，宋樊济之所以前往，是因收到了一张纸条，但他到时，分明冯玉琼已然死在合欢树下了。
知锦为何会将冯玉琼的死与他联系在一处？
“因为姑娘身上的香。”知锦一双没有光的眼睛，视线像是落在柳简身旁，其实细看便知，她只是将耳朵凑得离柳简更近：“其实，在那位姑娘死之前，我曾经闻到过，有一个身上有同样香气的人，在冷宫之中。”
“在冷宫中？”
知锦点点头：“是在那两个姑娘来之前，那个人便到了，听着那人偶尔的叹息声，应该是个男子。”
“昨日，知锦姑姑说是早早歇下，是在屋中听到那人的叹息声吗？”
柳简曾听闻过，若眼盲久了，旁的感观会越发的灵敏。
知锦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是在西侧的回廊下，我本来是去井边洗碗，等辛儿来时，便可将干净的碗碟拿走，我洗好碗，天上便开始下雨，慌乱中，我走错了地方，便只得躲在西边廊下……我久站不得，便寻了处角落坐了，未过不久，便听得有人入内。”
“是冯姑娘吗？”
知锦想了想：“是两个姑娘，我并不曾听到她们叫对方的名字，她们初时说话，声音并不大，又有雨声，我并不曾听得真切，只是不知后来为何，她两人争吵起来，声音渐高，才勉强听清几句，其中一人，好似是哪家的小姐，另一人，是宫里头的奴婢。”
柳简应着，将她先前打碎的杯子拾起，又替她倒了一盏茶，送到她的手边：“她们吵些什么？”
“那个奴婢指责了家中不为她着想，只顾着锦绣前程，而那个小姐，却道什么回不了头了，说是如今之道，只有齐心，等家中在朝中有了权势，便可将那个奴婢接出宫去……对了，她们还提及，曾经杀过一人……”
柳简不免坐直了身：“杀人？”
“是，是个叫萧什么，好像身份很高，那个奴婢正是因此事而生了气，说她们胆大包天，是要拉着她一同去死，再然后，二人又吵了几下，便没了声音，那个男人也走了。”
许是当真未曾听得真切，知锦尽力回忆着当时，也是说得断断续续，而柳简却在这寥寥数语之中，窥控得一丝疯狂与绝望。
柳简起身抖了抖衣袖，面无表情出了屋子，走出掖廷，竟不自觉落下一行泪来。
她伸手拂去之时，前方一道声音：“柳姑娘已然入得宫廷，也会有为难之事吗？”
柳简快速将泪水拭去，抬头望去，只见秦温纶手中提着刀站在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他身后有数人，先前那个替他引路的小护卫陆鱼也在，见她望过来，并无半点反应，好似并不识得她一样。
柳简浅浅行了一礼，不冷不热：“秦将军。”
他再往前一步，似闲语一般：“柳姑娘身作女子，自江州远来京都，家中人可会担忧？”
柳简不记得她曾告知过秦温纶，她故地是江州，但眼下秦温纶却如此说，想来是调查了她。
不过……
柳简勾起唇角：“劳秦将军关心，京都之远，远不过西南于京都，不知谢老将军，可放心得下将军远来京都？”
秦温纶脸色愈差，他并不是擅长唇舌之战的文官，自也说不过柳简，刚沉了面色，却见身旁一阵风至。
身着丁香色华服的千代灵一脸忧色到了此处，连客套都来不及与秦温纶，只敷衍挥了手虚扶起他们的见礼，转头向柳简，直接道：“案子破了没有！若是不曾，趁着天色未晚，我去宫中请太妃，明日若有太妃在场，陛下定不会太过苛责……”
柳简回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目光，这一举动，倒教千代灵莫名安心起来，只她眉头还未松开：“道长，明日秋先生也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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