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收到消息时，柏林峦正带着厉炀逛夜市。后者对路边摊的小吃格外感兴趣，怀中不知不觉拿了一大堆。

        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肖时雨揍了程彬一顿，被领导撞见，现在在市二院。”

        刚开始，柏林峦还以为是恶作剧，肖时雨哪像是会打架的人。后来到底还是担心，为了这一点可能性，还是飞奔来了医院。

        要是有人耍我玩的话，那他倒是会被狠狠揍一顿。

        幸好来了，看到被众人围住，背影显得格外瘦弱的肖时雨，柏林峦庆幸地想。

        还没等他喊出肖时雨的名字，后者就被一个中年男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厉炀总算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柏林峦的小同桌。

        要说什么样的美人最美，依厉炀说，还得是倔强的美人。小同桌侧身站着，脸颊上有着通红的巴掌印，迅速肿了起来。明明已经红了眼眶，却死撑着不流下眼泪，紧紧咬着已经破了的嘴角，手指牢牢攥在掌心中。明明被众人的指责压得喘不过气，依旧站得笔直，不愿意透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下一秒，在听到柏林峦声音的同时，肖时雨立即侧转身子，被朝自己奔跑而来的柏林峦抱了个满怀。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委屈，情绪像开了闸泄洪的大坝，汹涌地将柏林峦裹住。止不住的眼泪滴在柏林峦的脖颈处，似有千斤重。肖时雨哭得有些喘不上气，语无伦次地说道，“迪迦、迪迦被他扔了，找不到了再也没有了。”

        柏林峦心疼地安慰他，“没关系，我答应你，一定能找到的。”他恨不得上去往程彬那张猪脸上再补上几拳。

        “柏林峦，我知道你和肖时雨关系好，但你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是先离开吧。”李军开口说道。

        柏林峦脸上的戾气挡都挡不住，他眼神冰冷地看向程彬，后者自从他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老师，虽然我不是当事人，但关于这次事情我还是了解一点的。昨天下午我去洗手间时，正好碰到程彬在隔间里打电话，听见他说这次一定要狠狠整肖时雨一顿。垃圾一样的东西，他还天天当个宝之类的，还说什么正好趁着这次领导视察，要他好看。后来我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肖时雨。”

        柏林峦用令人信服的语气说着谎话。

        “是这样，但当时我以为程彬同学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没放在心上。”肖时雨接过了话茬。

        程彬坐在病床上激动地说，“你撒谎！我根本没和别人说过”，他察觉不对，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根本没有在隔间打过电话，也没有做过这件事！谁不知道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所以你才帮着他撒谎！如果你真的告诉肖时雨这件事，以他的性格，早就过来找我麻烦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肖时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程彬，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玩笑话就去找你麻烦呢？”肖时雨特地加重了“很好”两个字。

        程彬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一双手放在被子里，恨恨地锤了一下床。

        “这样吧，我看再争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这样，把教室的监控调出来看看，就一清二楚了。”柏林峦说。

        倪胜男赞同地点了点头，“打人固然不对，但事情发生缘由也需要查清楚。”

        一旁校长等一行人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只听程彬哼了一声，说，“教室的监控就是个摆设，从来没有打开过。”

        校长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尴尬地笑了两声，正准备解释，一旁的肖时雨先开了口。

        “教室监控在每次月考时都会打开，这次月考刚结束，监控还没来得及关，上面还有工作时亮着的红点，你不知道吗？”

        “对啊，昨天我还提醒过李老师。”柏林峦和肖时雨一唱一和，活像说相声的捧哏与逗哏。

        李军疑惑地啊了一声，程彬则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嗤笑，似乎早就想到会有这一茬，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昨天我特地看过了，监控上的红点根本没”

        看到肖时雨脸上不加掩饰的嘲弄的笑容，程彬猛地止住话头，一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痛得眼泪直流。

        “这下事情应该很清楚了吧。”柏林峦朝着众人道。

        程彬父亲突然挥舞着双臂朝肖时雨扑过来，活像只大扑棱蛾子。柏林峦一把将身旁的肖时雨拉到背后，也不知道碰到了哪个地方，只见他轻轻一推，程彬父亲便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两圈，倒在了地上。

        “我儿子又没说错！本来就是个破烂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别想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打人不对。就算他指着鼻子骂我妈是个□□，骂我是个贱货，就算他把我母亲的遗物像个垃圾似的扔掉，就算他处心积虑想把我赶出学校，我都不该打他。我应该乖乖地任他欺负，什么都不做。哦，又或者我应该去找我们的班主任，然后被告知这不过是同学间的小矛盾，咱们一班是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肖时雨讽刺道，“我早说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处分什么的我都认。不过整件事是程彬有错在先，可不能厚此薄彼，要处分就一起处分，好朋友不就该有难同当吗？不过我有言在先，别指望我道歉，再来一遍我还是会揍死你！”

        肖时雨破罐子破摔，显出一副歇斯底里的偏执气质来。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主要是时机太不巧。程彬故意选在领导视察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平日里，学校大概率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肖时雨是能冲击顶尖名校的苗子，这对一中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活招牌。而在得知整件事情都是程彬故意策划之后，在场的老师们对他也没了先前那种维护的心思。一则程彬成绩远远不如肖时雨，能上个二本就算是超常发挥了。二则看肖时雨这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如果真的偏袒程彬，只怕他之后会爆出更多来。校园霸凌这种事永远都是人们关注的热点新闻，一中不能处于这种风口浪尖之上。校长冲陈建刚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说，“哎，现在男生年轻气盛，一点小事情也闹得不可开交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吧，你们都是要高考的关键时期，处分什么的就算了。程彬你告诉肖时雨东西在哪，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医药费什么的学校承担。”

        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互不追究的意思了。

        倪胜男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说话的陈建刚，目光在他们几人之间来回转了转，意味深长地说，“一中的升学率一直突出，只是成绩固然重要，其他方面也要多多关注啊。”接着，又意有所指道，“现在中央格外强调健康校园建设，必须坚决杜绝校园霸凌现象的发生。”

        几人连声应是，李军紧张得浑身暴汗。

        事已至此，程彬也不再隐瞒，自暴自弃地说，“学校后山，我把它扔在那了，具体位置记不清了。”

        肖时雨立马转身就走，柏林峦连忙在后面跟上他。

        没想到程彬父亲仍不罢休，大吼大叫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看了看肖时雨那双洗得已经有些发黄的帆布鞋，针对地说，“我不用你们学校充什么好人，我就要这个罪魁祸首承担医药费！”

        他看出了肖时雨显而易见的贫穷与困窘，像个斗胜的大公鸡一般，耀武扬威。

        李军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程彬家长，时雨还是个学生，家长又都不在了，没什么偿还能力。你放心，我们学校一定会把钱一分不差地打到您的卡上，后续的营养费什么的我们也都一并承担。”

        “我差那两个钱吗！我就要他还，没钱好说啊。和他那个□□妈一样，出去卖不就行了！我看他长这样，多得是人愿意给他花钱！读书多浪费啊！”

        有其父必有其子，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句话，一时间都露出了鄙夷的眼神。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柏林峦猛地转身冲向程彬父亲，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后者双脚离地向后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哀嚎着。众人不仅没有同情，反而还在心里暗暗叫好。接着，柏林峦又冲着程彬母亲说，“收款码拿来。”后者仿佛被吓丢了魂儿似的，乖乖地把微信收款界面递了过去。柏林峦扫完之后，居高临下地冲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道，“你儿子和你的医药费一并转过去了，你们俩在医院做个伴，免得孤单。”

        他拉着肖时雨离开时，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对了，费用明细记得给我，学校给报销吧？”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肖时雨哪个笑点，他突然笑出了声。

        谢天谢地，总算笑了。柏林峦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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