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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造纸


妘昭昭随姬衍拿到新话稿的草本时,整个人略发了会怔。

        平滑的草皮纸上徐徐几笔勾出一只精怪,身盈如燕,修长柔软的肢体缠于林间枝头高处,莹润流转的美眸自上而下,视线投下去俯瞰不远处的轩榭的一扇雕窗。

        窗后的景色看不清晰,仅能瞧见涌动着一片暗色。

        妘昭昭微微睁目,兴味盎然道:“如何想起来写精怪小说。”

        “昏睡几日,曾做过一个梦。”姬衍语焉不详。他绕至书案前,忽地抬头意有所指辩驳道:“并非精怪,画中人是一只狐仙。”

        意识昏然浮沉间,那只漂亮的小狐狸整日不歇,扰他清净不得好眠。

        妘昭昭略翻看前几回合的序言梗概。

        姬衍要写的故事并不算稀奇,狐仙与人族的情爱故事世间早有流传。狐仙也好,精怪也罢,都是奇异怪谈,只要能赚银钱,在她眼里无甚区别。

        姬衍坐下,面色端正清淡,缓声说:“你若同意,待我空闲,便能着手此本。”

        妘昭昭怎么可能不同意,不过心里尚且存有一丝疑虑。

        倒不是题材所限,就是再多妖精也写得。不过姬曲生虽已过弱冠,看起来却心如古井,他当真能写好情之一字吗?妘昭昭不大信任。

        俩人几乎都对情爱之事不通一窍,她亦担心自己拿捏不准,万一书稿出世,无人问津可怎么是好?

        心里虽这样想,待妘昭昭抬眼看去,望见姬衍正悠然提笔。盯看他专注垂下的眼睑,她一时恍然,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挥散去。

        姬曲生既想写,那便让他写罢。

        妘昭昭努努嘴,她不是掐住文人命脉的无良书商,处处拘束撰稿人。况且以姬衍的斐然文采,纵然故事写得再无趣,为了这份难得笔力,也会有人买账。

        想通后,她指着书册上的插画,闲闲道:“你可要写狐仙和赶考书生的故事?”

        姬衍微顿:“书生不赶考。”

        “为何?难不成是被狐仙勾得昏了头吗?”

        良久,她才听见砚台后姬衍喉间溢出的几道模糊声响。

        “是啊,约莫是昏了头吧。”

        妘昭昭答应下来,她没急着离开,反而随意坐下,岔开话题问他:“姬曲生,还没听说过你是打哪儿来的?”

        自姬氏分崩离析,族人纷纷四散,流落至大邺各地。也不知姬曲生是属哪一干支旁系,又从何处来的京城。

        姬衍头也未抬,无波无澜道:“无根浮萍。”他语气平静,随意到像是在说今日有雨一样自然,置身度外一般,满不在乎。

        妘昭昭眼神在他脸上悄悄打了个转儿,继而支起下颚。待年前西市的书肆运转起来之后,她和环儿得回浔州过节,书坊里的雇工也要告假迎新岁。

        半晌,她凑至案前,下巴搁在手背处,噙笑道:“姬曲生,新岁将至,想不想随我去浔州游玩一遭?”

        她这番举动透露出一股子娇憨稚气。小姑娘的心思很好猜,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晶亮,直直一眼望去就是看透她在想写什么。

        成人心智,却比于赤子。

        姬衍笔下力道不自觉重了些,狐仙的衣角处顿时晕开一笔浓重的墨色。

        片刻,他应声道:“好。”

        许是意外得了他不离开在皆堂的承诺,妘昭昭今日看他格外顺眼,和姬衍交谈不自觉连说话都放软了几分。

        她絮絮叨叨同他说话,赖在书房不愿走。时不时敲敲玉石笔洗,兴起时又摸摸书匣,将文房摆设的小玩意几乎摸了个遍,最后又勾下笔架上的一支笔杆,说要助他作插画。

        小姑娘眉欢眼笑的神态将原本清清冷冷的大才子也濡染得解颜而笑。

        她对他素来在商言商,没有半点真情可言。姬衍平日何曾见过她这般亲昵自己的面貌,眸里浮现笑意,随她玩闹。

        案几上的袖珍屏风被移至一旁,两人对桌而坐,脑袋几乎要抵在一处。

        一室静好。

        姬衍撰稿,妘昭昭便认真作画,她想得清楚,书稿寥寥字迹倒还好抄,可精致繁杂的插图却是盗商窃取不来。

        妘昭昭掌下勾勾画画,脑袋瓜也转个不停。她顾盼得意,决定日后他每写到精彩之处,她便为其附上插图一则,岂不锦上添花。

        她一边思考,一边给书生的衣衫上添了一处补丁。小姑娘满意笑笑,又突然记起什么,开口道:“姬曲生,如果你真的缺钱,可以问我要。”

        妘昭昭目光苦恼,也不知姬曲生哪根脑筋搭错,顾忌着可怜的几分男子汉面子,断言不要自己的工钱。

        妘昭昭从前随他去,今日恰好与他关系缓和,此时不禁难为情起来。

        在皆堂的营生一片欣欣向荣,她已靠着念青诗集和拍案惊奇录赚了不少银钱。除去每月寄回浔州以及旁的开支,还私藏余下不少。

        妘昭昭现如今说不上朱门绣户,也算吃穿不愁,小有财产。

        她下意识挺起胸脯,左右张望一阵然后掩住嘴巴,凑至他耳畔,语气认真告诉他,自己如今很是富贵。

        真挚又骄傲,实在可爱。姬衍看得好笑,唇边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不必,留着自己存好。”

        妘昭昭鼓鼓嘴,郑重其事告诫他:“过了这桥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懂不懂这个道理呀?”今日她欢欣,愿意掏银子,万一日后他又惹得自己不快,她多半不乐意与他分钱。

        姬衍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妘昭昭抬眸,好奇问:“既然你都要卖身我的书坊了,还攒那么多银钱做什么?”

        平日家里的各项吃穿用度都是环儿一手置办,用得是公钱。按理说,他其实花不了几个钱。

        姬衍先是皱眉,改正她“卖身”的不雅说法,而后不疾不徐沉敛道:“娶妻。”

        他面色装作淡然无波,握笔的拇指却早早绷紧,下意识沿着笔杆摩挲。

        妘昭昭微愣,旋即撇过脑袋,闷闷哦了一声。

        声音里暗藏着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委屈巴巴。

        难怪要写情爱话本,亏她还以为姬曲生是个柳下惠呢,原是起了春思了。呸呸呸!在心里哼哼唧唧半天,妘昭昭皱巴着一张小脸,抱起一摞画纸起身愤愤告辞。

        姬衍蹙眉沉思。

        是他过于冲动将话挑得太明,吓到她了不成?

        翌日清晨。

        几乎静坐一夜的姬衍赶巧和妘昭昭同时打开房门。

        他眉眼疲倦,欲言又止。

        一抬头,妘昭昭看上去却极为神清气爽。相隔一道院墙,小姑娘微微踮起脚笑颜如花地同他挥手道早安。

        姬衍一时不知所何感想,扯动嘴角回礼。

        妘昭昭向来性情豁达,她心里头还惦记着今早要同西市的老板谈生意,因此睡过一夜便将昨晚的些微细小的晦涩心情全都抛至脑后。

        她满身蓬勃的活力,踩着一地微熹晨光往前头书铺里赶。

        姬衍注视她走远的背影,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缓缓落定,微微垂首忽地笑开。

        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像小孩子一样。

        ……

        姬衍眼中的孩子气昭昭,此刻正冷下脸,与她年岁相符的稚气被掩地一丝不漏,通身气度当真令人不敢小觑。

        街道司公事长官头痛欲裂,“姑奶奶,您这一大早的找上门来,到底有何贵干?”

        妘昭昭扬眉,言简意赅道:“西市街道的整洁,不是街道司的职责吗?为何宜文坊街道沟渠久久无人打理。”

        她已在宜文坊盘下几间商铺,修葺之前,必须先将街道上的垃圾污物处理干净。环境若是改善不了,就像疤瘌不除,宜文坊的境况也就永远谈不上好转。

        在皆堂的事也曾在汴京刮起过一阵不小的风浪,指挥对妘昭昭也略有耳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隔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位姑娘竟管起西市这档子闲事来了。

        长官耳聪目明,知晓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同她有交情。他惹不起,只能卖她几分面子,对她客客气气,偏这姑奶奶怎么也打发不走。

        “妘老板,您看您的书堂非要开在宜文坊吗,要不我替您重新相看,换个地界儿,保准比那里生意兴隆。”

        “可不能这样说。”妘昭昭就差将浩然正气绣在身上了,她认真讲道理:“常言道,民事不可缓也。大人是朝廷任命的正品官员,被委以重任,可不能失职。”

        公事大人皮笑肉不笑,他不过是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罢了,真是抬举他了。

        妘昭昭见他不信,急了,预备今日必定得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天子出行,街道司疏通车马出行;坊市开店,街道司需清除侵街商贩。若不是街道司铺设砖石,汴京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车水马龙。都城桩桩件件,都离不得街道司的功劳,如何不是委以重任!”

        妘昭昭一番慷慨陈词,公事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哑口无言。

        良久,他叹了口气。

        “妘老板,并非下官不想管理宜文坊,实在是有心无力。你去问问司里,有谁愿意去宜文坊当差?”

        街道司虽事务繁杂,但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时候,还是皇亲贵族的车队出行的日子,他们需重点管理御道。而宜文坊地势偏低洼,在西市中位置偏僻,亲王仪仗出行时从未有人去过那里,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久而久之,污秽堆积如山。

        他也曾派人员前去,差人回来时禀告,宜文坊的状况简直无从下手,仅靠朝廷的那点俸禄银钱,根本差遣不动。

        加之赁居在宜文坊的百姓大都浑噩度日,得过且过,他索性也就将之彻底遗弃。

        思及此,公事大人脸上不免添了几分愧意,但他也很为难。

        妘昭昭见他态度有所动摇,松了一口气。只要街道司愿意出具人手,事情也好办许多。

        “倘若有心解决,天下怎么会有难事。”她拍拍胸脯,“我这里倒有个法子。”

        公事将信将疑,“依妘老板看,要如何处理?”

        妘昭昭:“我可以再书堂后面,另外再开办几处染纸坊。”

        公事一愣,费解道:“恕下官愚钝。”

        妘昭昭心情愉悦,言笑晏晏:“宜文坊的污物可以用来造纸。”

        汝之□□,彼之蜜糖。街道巷口人人避之不及的垃圾,换个地方兴许也能变为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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